枪掉了，血从上面滑下来，落在地上。
苏弦的手砸在琴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声音很短，像是卡在喉咙里，但周围空气突然一震。血袍长老手一抖，黑火偏了一点，没打中玉牌。陈默抓住机会，把枪往前推了半步。白光一闪，阵眼嗡嗡响，血柱晃起来，人脸扭曲，玉牌上的数字变回“五”。
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左臂没有知觉，不疼了，只剩麻木。皮肤裂开，骨头发黑，像被火烧过。三根断掉的肋骨之前炸过一次，现在全是碎渣，每次呼吸都像刀子在里面刮。灵力没了，能动全靠《玄骨炼天诀》最后几行功法撑着——像一根快烧完的线，拉着命不放。
他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斩虚枪，手指发白，指甲翻了，血顺着铁链往下流。
六个魔宗弟子举着血矛围上来，矛尖对着他和苏弦中间的位置。那里有一点风在动，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精神连接。要是被砍断，陈默就会彻底倒下。
“谁退，谁就是帮凶！”陈默忽然吼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穿过了雾气，打进人心。几个本来想后退的人停住了脚。一人刀掉了，耳朵出血，眼神发直，嘴里念：“救不了……我们救不了九溟……”
陈默看了他一眼。
那人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猛地清醒，弯腰捡起刀，站直了身子。
陈默没说话。右手按地，用力一压。掌心破了，血渗进石头缝里。疼得厉害，他立刻催动功法，让剩下的骨火逆行经脉。一股热从背上冲上来，勉强找回一点力气。他单膝撑地，拖着枪往左挪了半尺。
枪划过地面，拉出一道沟，里面冒出一点骨火，形成一道临时屏障。
血袍长老大喊：“快！在他醒来前杀了他！”
六根血矛一起刺来。
风还没到，地面先裂了。裂缝爬到陈默脚下。他躲不开，只能硬扛。就在这时，苏弦抬起手，把最后一块完整的琴板抵在胸口。她已经不能弹了，十指都废了，只能靠胸口震动传音。一声轻响打中矛阵中心。
六根血矛全偏了。
差一点点，没刺中连接点。
陈默喘着气，鼻血混着汗往下流。他回头看了苏弦一眼。
她靠着石柱坐着，脸很白，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不是笑，只是告诉他：我还在。
这一眼，让他稳住了心神。
他转头盯着阵眼。白光还在，吸力变了。之前是猛拉，现在弱了很多，还有几缕光顺着枪爬上来，钻进他左眼。
眼睛开始发烫。
不是疼，是烧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转动。他闭上眼，强行往内看。识海深处，一个古老的印记慢慢转了起来——那是骨尊传承的封印。一直不动，现在松了一角。
他明白了。
斩虚枪不是钥匙，也不是武器。它是引子。只有当他承受住邪能，血脉和传承共鸣，封印才会开。
他不再抵抗。
反而双手握紧枪柄，主动把白光往身体里引。
白光进入经脉，所到之处，骨头像被重新烧过。左眼的骨纹越来越烫，几乎要撕破皮肉。但他没松手。
玉牌上的数字又变了。
“五”“六”来回闪。血柱里的人脸忽然不动了，全都看向陈默，嘴一张一合，声音叠在一起：
“……钥匙……认主……”
整个阵法停了0.1息。
就是现在。
陈默睁眼，低声说：“它要醒了……我们还有机会！”
这话传遍全场。
几个快要崩溃的人听到声音，重新抓紧武器。有人喊：“他还活着！”一人背起伤者，挡在陈默前面。还有一人撕掉逃命符，扔地上，抽出一把生锈的刀。
他们聚在一起，围成一圈，面对魔宗。
血袍长老脸色变了。他知道不能再等。一挥手，六个弟子重组矛阵，不再试探，全力推进。血矛尖燃起冥火，地面裂得更深，岩浆涌动，马上就要喷出来。
而陈默还在承受白光入体的痛苦。
每一秒都像被剥皮。骨头在重造，经脉在烧，识海里的印记越转越快。他知道快到极限了，但不能倒。只要枪在，阵就没合；只要他还站着，就有人敢站出来。
他声音沙哑，说：“守住……别让他们靠近枪。”
话刚说完，苏弦胸口一震。琴板发出最后一声颤音，扫过全场。几个被邪能控制的人突然清醒，有人吐黑血，有人掐自己胳膊直到出血，只为保持清醒。
一个修士大吼：“我还能战！”
他冲出去，一刀砍断一根血矛。另一人接上，两人死死顶住一角。
地面震动更厉害。
玉牌数字乱跳，“五”“六”不停闪。血柱里的人脸慢慢消失，变成一个模糊身影，在光中成型。阵眼深处传来第四声闷响，比之前更沉，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爬上来。
陈默低头看斩虚枪。
白光不再外泄，反而往他体内收。左眼骨纹烫到极点，皮肤裂开，渗出血丝。他抬手抹了一把，血滴在枪上，滑进阵眼边，不见了。
他没擦。
只是把双手重新按在枪柄上，压得更紧。
苏弦靠在他背后，气息很弱，但手还搭在他肩上。她用尽最后力气，把琴板抵得更深，准备迎接下一波冲击。
远处，六个魔宗弟子已经走到十步内。
血矛高举，冥火燃烧。
血袍长老双手合拢，新的血咒正在凝聚。一旦完成，就能切断陈默和枪的联系，重启血祭。
陈默看着阵眼。
白光已经爬上肩膀。
他知道，再撑一会儿，哪怕只是一瞬，封印会再松一点。那时，传承之力就会完全醒来。而现在，他必须活下来。
他轻声叫：“苏弦。”
她没应，手指动了一下。
他又说：“如果我倒了，你也别松手。”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
陈默闭上眼，再次运转《玄骨炼天诀》。三根断肋在体内抖，随时可能再炸。他已经准备好。只要矛阵再近五步，他就毁掉肋骨，引爆最后的力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
矛尖离他们还有七步。
六步。
五步。
苏弦胸口起伏，琴板微微震。声音虽小，但从没断。那声音像一种信号，告诉所有人：战斗还没结束。
陈默睁开眼。
左眼骨纹突然亮起。
白光从枪身反冲上来，顺着手臂飞速上升，比之前快得多。他感觉体内有股力量在醒——慢，但挡不住。
玉牌数字定格在“五”。
血柱中的身影完全成形，轮廓模糊，却带着一股威压。
阵眼深处，第五声闷响传来。
陈默抬头，看着逼近的血矛，嘴角流血，轻轻说出两个字：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