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院的审讯殿内,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顺着殿内冰凉的白玉地砖蔓延开来,缠上每个人的脚踝。殿顶悬着的镇邪明灯忽明忽暗,昏黄的光线下,刑架上的铁链泛着冷冽的银光,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像是在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左小右瘫软在审讯椅上,原本还算整齐的官袍皱皱巴巴,沾满了冷汗,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的轮廓。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双眼布满血丝,眼神涣散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死死盯着身前桌案后神色冷峻的审讯官。方才还强撑着的辩驳,此刻早已变成断断续续的喘息,每一次开口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左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顽抗吗?”审讯官猛地一拍桌案,惊堂木落下的声响震得殿内回声阵阵,“天河喜鹊大桥崩塌,死伤天兵天将数十人,凡间百姓更是牵连甚广,此事已然震动天庭上下,玉帝亲自下令彻查,你以为你能瞒得住?”
左小右浑身一颤,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审讯官对视,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声。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天理院的审讯手段向来狠厉,不仅有刑具施压,更有搜魂术这类直击心神的法子,他本就心虚,又扛不住连日来的精神折磨,防线早已濒临崩溃,只要再逼问几句,那些关于天河大桥建设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龌龊事,还有背后牵扯的人和利益纠葛,恐怕就要尽数脱口而出。
太白金星站在殿内一侧的阴影里,一袭月白道袍衬得他身形清瘦,脸上依旧挂着平日里那般温和的笑意,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目光落在左小右身上,将对方的狼狈与挣扎尽收眼底,心中早已了然——这左小右,撑不住了。
一想到左小右即将招供的场景,太白金星的眉头便几不可查地蹙了蹙。他不仅是天庭学院的院长,更是包拯名誉上的老师。当年包拯在天庭学院第三期就读时,他曾亲自授课,虽算不上悉心栽培,却也有着一份师生情谊。如今包拯身为天理院的核心重臣,天河大桥崩塌案又是他牵头督办,若是左小右当着包拯的面,把所有事情都抖搂出来,牵连出的人里难保没有与天庭学院或是他自身相关的,到时候他这个“老师”站在一旁,进退两难不说,难免会陷入尴尬境地,甚至可能让包拯夹在师生情分与法理之间为难。
太白金星暗自思忖,与其留在殿内等着看后续的难堪场面,不如趁早告辞,既避开了尴尬,也能抓紧时间去做更重要的事。左小右虽然贪赃枉法,罪有应得,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若是真的毫无保留地招供,恐怕会牵扯出一连串的天庭官员,到时候人心惶惶,天庭秩序难免动荡,甚至可能影响到天河一带的后续修缮与治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打定主意后,太白金星轻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对着正专注于审讯的包拯拱手道:“包大人,老夫今日前来,本是想旁听一二,了解下天河大桥案的审讯进度,也好从旁为天庭学院的学子们搜集些法理案例,供他们研习参考。只是方才学院传来消息,说是有几件关乎新生招录的要紧事亟待处理,老夫实在不便久留,今日便先告辞了。”
包拯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他身着一身玄色官服,面容刚毅,额间的月牙印记在灯光下格外清晰,眼神沉稳如深潭,看不出太多情绪。他自然知道太白金星的来意不止旁听那么简单,也隐约察觉到对方此刻告辞,或许是察觉到了左小右的状态,不想再留下来面对后续的局面,更或许是有其他打算。
毕竟是自己名誉上的老师,包拯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礼:“院长事务繁忙,学生自然理解。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天庭路途虽近,却也需谨慎慢行,学生亲自送院长一程吧。”
太白金星本想推辞,说不必麻烦,但转念一想,若是让包拯亲自送自己离开,既能显得恭敬,也能借着路上的时间,隐晦地透露出一些自己的心思,让包拯心里有个底,不至于后续事情爆发时太过被动。于是他点了点头,温和笑道:“既然包大人有心,那老夫便却之不恭了。”
审讯官见太白金星要走,也连忙起身行礼,示意暂时暂停审讯。左小右听到两人的对话,虚弱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希冀,似乎想要求太白金星帮自己说句话,却又因为太过畏惧,终究没能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太白金星跟着包拯走出审讯殿。
殿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庭的夜空不像凡间那般漆黑,而是泛着淡淡的银辉,无数星辰点缀在云海之上,熠熠生辉。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殿内的压抑气息,却吹不散太白金星心头的急切。
包拯陪着太白金星沿着天理院外的玉石长廊缓缓走着,长廊两侧的宫灯次第亮起,暖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气氛略显沉默。
“老师今日突然告辞,想必是察觉到了左小右的情况吧?”还是包拯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侧过头看向太白金星,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锐利。
太白金星脚步微顿,转头看向包拯,眼底的凝重淡了几分,笑道:“包大人明察秋毫,老夫确实看出左小右已是强弩之末,再审下去,怕是要全盘托出了。老夫留在那里,一来怕打扰大人审案,二来也确实担心学院的事务,倒不如早些离开,两全其美。”
包拯微微颔首,没有再追问。他知道太白金星心思缜密,既然对方不愿多说,他也不必深究,毕竟法理面前,人人平等,就算左小右招供出再多的人,他也只会依法处置,绝不会因为师生情分而徇私枉法。
两人很快走到了天理院的大门外,门口早已停好了太白金星的祥云座驾。太白金星对着包拯再次拱手:“包大人不必再送了,回去继续审案吧,天河大桥案事关重大,不可耽搁。”
“学生明白,老师一路保重。”包拯恭敬回礼,目送着太白金星踏上祥云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