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眼皮底下眼球轻微转动。他没睁眼，意识已经沉进空间深处。图书馆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书架自动滑动，调出最新解锁的“星际基建拓扑图”模块。
萧逸靠在车门边，手指搭在袖口，三根银针还在那里。他的目光扫过外面浓雾，耳朵听着远处管道的动静。车底那块翘起的金属板还在晃，频率比刚才慢了点。
“找到了。”洛尘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主控塔的操作日志和断电记录对上了。”
萧逸转头看他。
“每次断电，都有微量能量流向一个地下节点。”洛尘闭着眼，语速不快，“这个节点不在任何登记册上，位置在G-12星域地壳层下八百米。我让空间做了三维热力图，能量偏移值很小，但方向一致。”
“能确认是人为？”萧逸问。
“不是自然泄漏。”洛尘摇头，“流向稳定，像是被引导。而且中断时间精准卡在凌晨三点前后，和LY-09的启动窗口完全重合。”
萧逸沉默几秒，“继续查。”
洛尘点头，意识重新接入空间。推演台展开，输入三组关键词：主控塔、量子通讯中继站、备用供能。系统开始交叉检索，屏幕滚动出大量数据流。
几分钟后，一条异常记录跳出。
“b-7星域去年第三次断电时，有0.3%的能源被转移到另一个未注册的储能装置。”洛尘念出来，“转移过程持续四十七秒，和我们之前听到的‘信号盲区’时间一致。”
“这么点能量，能干什么？”萧逸皱眉。
“单次看没什么。”洛尘睁开眼，“但如果每次都在转移，积少成多呢？三年五次，十年十几次，足够支撑一次大规模操作。”
萧逸眼神沉了下去。
“我不是瞎猜。”洛尘把笔记本拿出来，翻到一页草图，“你看，所有被转移的能量，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接收频率。这个频率和暗月星某种老式信号塔的波段接近，只是做了伪装。”
“他们用医疗供电系统做掩护，实际在搭建自己的能源网络。”萧逸低声说。
“不止是搭建。”洛尘补充，“是在训练系统自动响应。每次断电，都是在测试这套流程能不能独立运行，不需要人工干预。”
车内安静了一瞬。
蒸汽机又响了一声，白雾从管道口喷出，车体轻轻震了一下。
“如果这套网络真的跑通了……”洛尘停顿一下，“他们就能在任何时候切断指定区域的能源供应，同时用自己的储备顶上。那时候，谁控制能源，谁就控制命脉。”
萧逸盯着他，“你觉得他们会先动手哪里？”
“边境星系。”洛尘说，“那些地方防御弱，监控松，一旦出事也不容易立刻察觉。而且……”
“而且什么？”
“那些星系的医疗维生系统全靠外部供电。”洛尘声音低了些，“如果能源突然中断，病人会直接失去生命支持。”
萧逸没说话。
洛尘闭上眼，再次进入空间。这次他启动了逆向推演协议。程序提示权限不足，部分联邦级战略参数无法加载。他切换模式，改用已知的小规模断电案例为起点，反向拟合最大影响范围。
药园那边传来一点反馈。
“上次电磁波动的时候，灵植生长停滞了六小时。”洛尘忽然说，“现在回看数据，那次波动的时间点，正好对应b-7星域的一次‘系统维护’。”
“你的意思是……”萧逸看向他。
“空间能感应到外部能源异动。”洛尘睁开眼，“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跨维度联系。我把那次波动曲线导入模型，补进了缺失参数。”
屏幕上出现一份预测报告。
【模拟结果】
若主控塔全面接管调度权，可在72小时内使三大边境星域陷入长期断电。
后果包括：
- 医疗维生系统瘫痪
- 跃迁导航失效
- 民用交通停摆
- 应急通讯中断
置信度：68.4%（因部分数据加密，属低置信推演）
“不到七成。”萧逸看着数字，“但他们不会冒险在这种事上赌概率。”
“所以这不是赌博。”洛尘说，“是测试。他们已经在小范围验证成功了，现在要做的，是把流程标准化，让系统自己走完全部步骤。”
“就像训练AI。”萧逸说。
“对。”洛尘点头，“不需要人下令，只要条件满足，系统自动断电、接管、封锁，整个过程全自动。”
萧逸的手指轻轻敲了下车架，节奏很慢。
“你家族有没有类似的情况？”洛尘问。
“有过。”萧逸声音低了些，“一百多年前，有个派系想通过控制水源来逼迫几个星系臣服。他们没直接投毒，而是慢慢调整净化系统的滤芯配比，让水质一点点变差。等人们发现不对时，已经离不开他们的净水设备了。”
“温水煮青蛙。”洛尘说。
“他们管这叫‘静默换血’。”萧逸看着他，“不是抢权，是让人习惯新的规则。等你习惯了，就不会再问为什么。”
“现在他们换成了能源。”洛尘低声说，“只要掌握供电，就能决定谁能活，谁得死。”
“而LY-09就是配合这个来的。”萧逸说，“断电制造混乱，意识覆盖清除反抗者，通讯屏蔽防止消息外泄。三步一起走，没人能反应过来。”
洛尘深吸一口气，把报告截图保存，传入加密分区。
“我们得确认一件事。”他说。
“哪件？”
“他们到底是要控制能源，还是……”洛尘顿了顿，“根本就想让整个系统崩溃？”
萧逸看了他一眼，“你是说，这不是掌控，是破坏？”
“有可能。”洛尘说，“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重建秩序，那就需要旧体系彻底瓦解。能源一断，社会马上乱。到时候，他们以‘拯救者’身份出现，所有人只能接受他们的方案。”
“一场精心策划的崩塌。”萧逸说。
“然后他们重新定义什么是安全，什么是正常。”洛尘声音很轻，“而我们，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车外风声更大了，铁皮发出细微的摩擦音。
洛尘靠在车壁上，闭眼休息。意识仍连着空间，后台运行着轻量级监测程序，随时捕捉能源波动异常。
萧逸一直坐着，右手没离开袖口。他的眼睛没闭，盯着门外，耳朵听着每一丝动静。
车底那块金属板还在晃，幅度越来越小。
突然，洛尘睁开眼。
“刚才……空间感应到一次短频脉冲。”
“哪里？”
“G-12方向。”洛尘盯着空中浮现的数据流，“持续时间0.8秒，功率极低，像是自检信号。”
“自检？”
“对。”洛尘声音紧了些，“某个设备，在确认自己是否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