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手指从记忆石上移开，指尖有点发麻。他睁开眼，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脑子还是沉的。空间里的信息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压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
萧逸坐在车门边，头也没回，声音压得很低：“缓过来了？”
“差不多。”洛尘把记忆石放进背包夹层，拉好拉链，“刚在空间里做了第一轮筛选，关键词已经分出来了。”
萧逸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脸上：“说说看。”
“净源协议、LY-09、信号盲区、纳米虫激活、主控塔调度。”洛尘一条条念出来，“还有那个敲击节奏，三短一长，重复两次。我已经让空间自动标注了出现频率最高的段落。”
萧逸点头，“你用的是归类模块？”
“嗯，图书馆新开放的那个功能。”洛尘闭上眼，意识再次接入空间。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不是真实存在，是他在调取数据，“现在正在跑语境还原程序，比对暗月星的密语体系。”
萧逸没说话，手指轻轻敲了下膝盖，节奏和录音里的一样。
洛尘睁开眼，“你也发现了？这不只是一次性指令，他们在用这个节奏确认每个环节的状态。”
“百年前有过类似案例。”萧逸开口，“我家族档案里提过，某次清洗行动前，高层就是靠这种节奏传递进度。每一次敲击，代表一个节点就位。”
“那这次……”洛尘顿了下，“他们不是临时起意，是按模板走的。”
“早就准备好了。”萧逸声音很平，“等所有节点连成线，计划就会自动推进，不需要再开会，也不需要再讨论。”
车内安静了几秒。
蒸汽机又响了一声，远处管道喷出白雾，车体轻微震动了一下。
洛尘重新闭眼，继续操作。空间界面展开，一条条音频波形排列开来，高频术语被标成不同颜色。红色是“净源协议”，黄色是“信号盲区”，蓝色是“主控塔”。
突然，一段模糊的对话被单独标记出来。
他暂停播放，反复听了几遍。
“一旦切断备用供能，主控塔就能独揽调度权。”
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句，但语气不对。那人停顿了半秒才说完，像是在强调什么。
“这段有问题。”洛尘睁眼，“这句话不该出现在这里。会议主题是医毒系统升级，能源调度不属于这个范畴。”
萧逸靠过来一点，“放慢，再听一遍。”
洛尘照做。语速调到最低，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
“切断……备用供能……独揽……调度权。”
他说：“这不是补充说明，是重点部署。只是包装成了闲话。”
萧逸眼神变了，“主控塔名义上管医疗供电，实际上掌握量子通讯中继站的能源分配。”
“所以？”洛尘问。
“所以他们要控制的不只是人。”萧逸说，“是整个星际的信息流动。只要掐住能源，就能让某些区域失联，正好配合LY-09的启动窗口。”
洛尘立刻调取空间数据库，输入“主控塔+能源分配+通讯中继”。结果跳出三项关联记录。其中一条显示：该塔在过去三年内，曾五次主动切断b-7至G-12星域的备用电源，理由均为“系统维护”。
每次断电时间，都在凌晨三点前后。
“四十七秒盲区。”洛尘低声说，“他们已经在试运行了。”
萧逸盯着他，“你觉得这是巧合？”
“不是。”洛尘摇头，“这是演练。每次断电，都是在测试有多少系统会真正掉线，有多少人会察觉异常。”
“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优化方案，直到下一次——没人发现为止。”
两人沉默。
外面风声刮过铁皮，发出轻微的摩擦音。
洛尘深吸一口气，开始构建线索图谱。空间推演台自动生成结构模型，三个核心模块浮现：意识覆盖、能源控制、通讯屏蔽。它们彼此连接，形成闭环。
他标注时间节点：明天凌晨三点，第一阶段启动。目标人群：联邦七大战区医疗主管、三大药研中心首席、监察院数据审核员。
分级标准按职务影响力划分，A级优先植入。
“这些人一旦被替换，后续流程就能自动执行。”洛尘说，“新系统上线，旧档案封存，所有审批走净源协议通道。”
“没人能反对。”萧逸接道，“因为反对的人，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洛尘关闭推演界面，转入真实性评估模块。输入已知事实作为基准点，系统开始计算每条信息的概率权重。
结果显示，“主控塔调度”相关陈述可信度为98.6%，“信号盲区利用”为97.3%，而“净源协议是幌子”这一判断，达到99.1%。
“几乎没有误导。”洛尘说，“但他们不可能这么干净。一定有陷阱。”
萧逸靠回车架，“换位想想。如果你知道有人在听，你会留下什么？”
“真信息。”洛尘说，“越多越好，让人信以为真，然后顺着它走进死路。”
“所以哪条最像真相，反而最危险？”
“‘LY-09必须在脑干同步率达到85%以上才能激活’。”洛尘念出这条，“听起来很专业，数据精确，像是内部核心机密。”
“但它没被重复，也没人确认。”萧逸说，“只有一个声音提了一次，之后没人接话。”
“可能是诱饵。”洛尘立刻标记为高风险项，“如果我们在行动时，特意去查同步率，就会暴露位置。”
“或者浪费时间。”萧逸补充，“等我们反应过来，大局已定。”
洛尘删除该项，图谱自动重组。新的主线更加清晰：能源为基，通讯为盾，意识覆盖为刃。
他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关键点。
然后开始加密。
静神藤的生物防火墙已就位，这是上一轮模拟战的奖励，能隔绝外部扫描。他设置三重验证：本人意识波动、特定咒文口令、心跳节律匹配。
完成后，原记忆石被格式化销毁，仅保留一份残影备份在笔记本加密分区。
“数据安全了。”他说。
萧逸看了他一眼，“你还能撑多久？”
“没问题。”洛尘坐直，“干扰丸的材料已经备好，炼丹房随时可以开工。空间时间流速够快，外界两小时，里面一个月，足够完成。”
“别透支。”萧逸说，“后面还有硬仗。”
“我知道。”洛尘拉开背包，拿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接下来是执行细节。你进中央数据塔的时间窗口只有四分钟，通风口第二段有红外扫描，每隔一分二十秒轮转一次。”
他画出示意图，标出移动路线。
“你在两点钟方向，贴墙走，等扫描过去后，往前七步，左转，那里有个检修盖松动，能藏银针。”
萧逸看着图，“你什么时候记得这么细？”
“上次你带我去的时候。”洛尘抬头，“我没说话，但全记下了。”
萧逸没回应，只是伸手，把车门缝隙又关紧了些。
外面雾气更浓了，蒸汽机的节奏变慢，像是快要停歇。
洛尘合上笔记本，笔盖旋紧，放进侧袋。
他靠在车壁上，闭眼休息。意识仍连着空间，进行最后的数据校验。图书馆灯火通明，书架自动归位，所有记录归档完毕。
线索整理完成。
图谱锁定。
下一步，就是动手。
萧逸一直坐着，右手搭在袖口，三根银针还在那里。他的眼睛没闭，盯着门外，耳朵听着每一丝动静。
车底锈迹斑驳，一块金属板边缘翘起，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