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九。
八。
飞船引擎的轰鸣压过倒计时,萧逸的手指离开控制面板。跃迁完成的瞬间,舷窗外的星轨由拉长的光带缩成清晰的点状分布。他调出导航日志,确认坐标无误——凯恩星区边缘医疗港,已进入大气层缓冲轨道。
警报声响起,系统提示未申报降落许可。他输入家族通行码,界面跳转三次后弹出临时授权窗口:72小时停留权限激活。
舱门打开时,一股混着金属锈味和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港口值班员拿着检测仪走近,眼神警惕。萧逸递上身份芯片,对方扫了一眼就皱眉。
“你不是本地注册医者。”
“我是来处理集体晕厥病例的。”他说,“社区诊所缺人手,我可以顶上。”
值班员冷笑,“上面说了,那是心理问题,不许乱查血液。”
萧逸没争辩,只从随身包里取出便携式检测仪,在空中划了个圈。仪器发出轻微嗡鸣,显示周围空气中存在微量代谢残留物。
“你们每天接触这些人,不怕哪天自己也开始记不清事?”他问。
值班员后退半步。
五公里外,格雷拉七号站民用转运区,洛尘正站在登记台前填写资料。姓名、职业、目的地三项填完,提交按钮迟迟没按下去。他在“所属机构”一栏删了又打,最后只写了四个字:自由医助。
审核通过的提示音响起,他松了口气。背包里的终端震动,是萧逸发来的定位共享请求。他点了接受,屏幕同步更新两地时间差。
格雷拉这边刚入夜,气温偏低。他裹紧外套走向药品调配中心,路上看到几个工人蹲在路边干呕。走过去问,说是今天搬运了一批冷冻药剂,卸货时闻到怪味,之后头就开始晕。
洛尘蹲下查看其中一人瞳孔反应,又摸了摸颈侧温度。他掏出采样棉签取了点唾液,插进检测笔。数值跳出来的一刻,他眉头皱紧。
影藤碱微变体,浓度不高,但确实在起作用。
他立刻联系本地医护组,申请封锁冷链运输点。对方犹豫,说没有上级指令不能擅自行动。
“再等下去,明天这里会倒下三十个以上的人。”他说,“我不需要你负责,只需要你配合。”
对方沉默几秒,同意派两人支援。
凯恩星区一家社区诊所内,萧逸已经搭好了临时检测台。桌上摆着三台设备,墙上投影实时显示数据流。第一位患者走进来时满脸不耐烦,说自己只是最近睡不好,家人非逼他来做检查。
采血过程很快。样本放入分析仪不到两分钟,警报灯亮起红色。
“你体内有神经毒素积累。”萧逸指着屏幕,“如果不干预,三个月后可能出现记忆断裂,半年后情绪失控风险极高。”
患者愣住,“这……这不是心理科的事吗?”
“心理科治不了被毒坏的大脑。”萧逸递给他一份说明单,“你现在可以选择隔离观察,也可以回家继续当没事发生。”
那人最终留了下来。
消息传得很快。下午三点,门外排起长队。萧逸逐一采样,每发现一个阳性案例,就用加密频道通知洛尘一次。
另一边,洛尘带着两名本地护士完成了对污染源的初步处理。他们找到那辆运输车,车体密封条有明显腐蚀痕迹。撬开后备箱,里面的冷藏箱表面结了一层薄霜,但温度读数正常。
“伪装得很好。”洛尘低声说。
他用防护手套刮下一点霜状物,放进检测盒。结果显示,这是一种缓释型气雾载体,能在低温环境下持续释放毒素达七十二小时。
“必须把这批货全部封存。”他对护士说,“所有接触过的人,接下来三天要定时做筛查。”
护士点头跑开通知同事。剩下一人犹豫着开口:“你真的能解这个毒?”
洛尘打开背包,拿出一支淡绿色药剂,“这是我配的临时阻断剂,不能根除,但能让症状停止恶化。我先给自己打一针,你看效果。”
说完,他卷起袖子,将针头扎进手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呼吸、心跳、瞳孔都没有异常变化。护士终于放下心,接过药剂开始准备批量注射。
傍晚六点,萧逸接到了第一通求助电话。一名确诊患者的家属哭着问他,能不能救救她丈夫。男人已经开始不认识孩子,见谁都喊“敌人”。
萧逸带上药剂赶到现场。病人被绑在床上,嘴里不停念叨着谁要杀他。他让家属退后,独自走进房间。
镇静剂无效,强行注射会激化反应。他站在门口静静看了几分钟,突然开口模仿那个男人幼年家乡的方言说了句话。
病人猛地抬头。
接着,萧逸又说了几句童年回忆里的日常对话。男人的眼神逐渐松动,身体不再绷紧。趁着他愣神的几秒,萧逸快步上前,一针注入肩部肌肉。
十分钟后,人安静下来。
家属跪在地上想磕头,被他扶住了。
“别谢我。”他说,“去让更多人知道真相,比什么都强。”
同一时间,洛尘正在查看冷链系统的进出记录。他发现过去两周内,有三批货物来自同一个中转站,而那个站点不在官方备案名单里。
他调出卫星图,标记出位置。又用终端连接空间数据库,比对地形特征。结果让他心头一紧——那里曾是废弃军用仓库,二十年前因事故关闭。
但他注意到,最近七天,该区域电力消耗曲线出现异常波动。
“有人在里面。”他自言自语。
正要上报坐标,终端突然弹出一条警告:检测到微弱信号发射源,频率与早前残片中的加密波段高度相似。
他顺着信号反向追踪,最终锁定一组深空坐标准备发送。
手指悬在确认键上,他顿住了。
这不是普通的传输。这是定时广播。
对方在汇报进度。
他立即加密信息,转发给萧逸。
半小时后,萧逸回信:我也找到了线索。
他附了一张货运船的照片,船上标志已被涂改,但船体编号还能辨认。经查询,这艘船三个月前登记为医疗补给用途,实际航线却从未进入过联邦主航道。
更关键的是,船舱内壁残留物检测出暗月星特有结晶尘。
“他们在用废弃船只做移动培养基地。”萧逸写道。
洛尘回复:信号源头也在动,可能不是固定据点。
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性的袭击,而是一套可复制的流程。
只要还有漏洞,他们就能继续。
通讯界面跳出定时提醒:每日早晚定位回报时间到。
洛尘点击确认,上传当前位置与生命体征数据。
萧逸也同步了自己的状态。
屏幕上,两个红点分别闪烁在星图两端。中间隔着无数黑暗地带,但他们都知道,彼此没有停下。
凯恩星区的夜越来越深,萧逸站在屋顶看着远处灯火稀疏的城市。他打开个人终端,把新收集的数据导入模型。毒素扩散速度比预想快,如果不再加码干预,下周就会突破临界值。
他拨通一个加密号码,接通后只说了一句:
“我要借用家族实验室的快速合成线。”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答应了。
挂断后,他转身下楼,准备继续筛查工作。
而在格雷拉七号站,洛尘正坐在冷链中心的操作台前,眼睛盯着不断刷新的信号强度表。那个隐藏发射源还在活动,每隔十二小时发送一次数据包。
他戴上耳机,尝试用空间模拟还原信号内容。解码程序运行到第七轮时,屏幕上终于跳出一段可读信息。
开头写着:
“b-3节点播种完成,等待收割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