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还在播放,女声低缓地开口:“我知道你们在查我……但我不是敌人。”
苏瑶的手指停在暂停键上,没有继续往下听。她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压在桌面上。
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暖的。
厉霆琛坐在对面,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慢慢松开紧握的掌心。刚才攥得太久,手心里有一道浅浅的印子。
“我不想听别人讲你的过去。”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重,也不轻,“我想记住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厉霆琛起身,走到她身边,放下一杯温水。杯子碰到桌面时发出一点轻响。
“你决定就好。”他说。
她抬头看他一眼。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着急解释,也没有追问她要不要继续听下去。
这让她心里更稳了些。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是一所小学,放学时间刚过,孩子们三三两两走出校门,有家长牵着,也有自己背着书包走的。一个小女孩摔倒了,立刻被旁边的同学扶起来,两人拍拍裤子,又笑着跑开了。
她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五宝刚回家那会儿。
大宝第一次叫她妈咪时,躲在沙发后面,声音小小的,像是怕被谁听见。可她听见了,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
二宝总爱抢话,吃饭时一定要坐她旁边,一边嚼一边说个不停。有一次她发烧,二宝整晚守在床边,拿小手摸她的额头,一遍遍问好点了吗。
三宝倔,有次她在市场被人推了一下,三宝直接冲上去挡在她面前,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那时候他才六岁。
四宝最细心,她熬夜工作,四宝会悄悄把毯子盖在她身上,还把台灯调暗。有天早上醒来,发现四宝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半截铅笔。
五宝最小,最爱撒娇。每次她心情不好,五宝就会爬到她腿上,搂住脖子喊妈咪抱抱。那双眼睛亮亮的,像能照进人心里。
这些事没人知道,也没人记录。可它们真真实实发生过,一天接一天,撑着她走过最难的日子。
而现在,有人想用一张旧照、一段录音,动摇这一切?
她转过身,走回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翻到今日待办事项那页。
在最上面,她写下一行字:
优先事项——确保城西庇护站五日内完工,完成首批儿童安置。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厉霆琛站在窗边,一直看着她。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用说,他也明白。
他走回来,在她对面坐下。
“我已经让安保升级了。”他说,“所有未知来电和信息都会先拦截。如果她再联系你,不会直接送到你手机上。”
苏瑶点头:“我不怕她找来。我只担心以后会不会还有更多这样的人,拿着所谓的证据,逼我们去回应。”
“那就别回应。”厉霆琛声音沉稳,“我们的生活,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可孩子呢?”她抬眼看他,“等他们长大,听到这些事,会不会也怀疑?”
“他们会知道真相。”他说,“真相是我们怎么一起吃饭、一起过生日、一起送他们上学。是我在医院守着他们打针,是你半夜起来给他们盖被子。这些才是真的。”
苏瑶看着他。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急着安慰她。他就这么坐着,像一座山,不动,也不摇。
她忽然觉得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一点。
她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但她不在意。
“如果她真要见面呢?”她问。
“你想见,我就陪你去。”厉霆琛说,“你不想见,我直接回绝。选择权在你。”
“我不是不信你。”她说,“我是不想让这件事变成一根刺,扎在我们中间。”
“那就别让它进来。”他说,“外面的事由我挡着,你在里面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摇头:“我不想躲。我要和你一起面对。”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行。”他说,“那就一起。”
他打开电脑,调出内部系统界面,输入新的指令:
关于厉氏家族过往联姻对象的所有资料,全部设为加密权限,非直属人员不得查阅。同时启动反骚扰预案,对近期所有关联账号进行溯源追踪。
页面跳转,进度条开始加载。
苏瑶也在自己的文档里继续补充细节。她列出庇护站需要的物资清单,联系名单,以及志愿者培训安排。
两人各自忙碌,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和纸张翻动的声音。
过了二十分钟,助理轻轻敲门进来,送来两份餐盒。
“外面订的。”助理说,“说是您常吃的那家店送来的。”
苏瑶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清汤面配小菜。她没点过这个。
厉霆琛拿起筷子检查了一下,递给安保人员送去检测。
助理退出去后,办公室再次安静。
苏瑶没动筷子,等在一边。
十分钟后,安保回复:食物正常,无异常成分。
她这才拿起勺子,慢慢吃起来。
厉霆琛吃了几口,忽然说:“昨天你说,等基金会的事忙完再处理这事。”
“嗯。”
“现在可以开始了。”他说,“你想怎么走?”
她放下勺子,擦了擦嘴。
“先查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她说,“是谁告诉她的我们现在的消息?有没有人背后推动?”
厉霆琛点头:“已经在查了。”
“还有,”她看着他,“如果她提出亲子鉴定的事,你会怎么做?”
他没回避这个问题。
“如果是为澄清,我可以配合。”他说,“但前提是你们母子六人的安全不受影响。任何程序都必须在我们指定的机构进行,全程录像,第三方监督。”
“如果她不按规矩来呢?”
“那就没谈的必要。”他说,“我的孩子是谁,我心里清楚。不需要靠一份报告来告诉我。”
苏瑶看着他,很久没说话。
然后她笑了下。
不是勉强的笑,也不是释怀的笑,就是很自然地,嘴角扬了一下。
“我相信你。”她说,“但我更相信我们过的每一天。”
他点头:“那就够了。”
她重新打开电脑,把刚才写的计划发给项目组。发送成功后,她在备注栏加了一句:
所有进度每日汇报,不得延误。
做完这些,她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了几分钟。
厉霆琛起身,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
她睁开眼,看到他站在窗边查看监控画面。大楼前后门、电梯间、停车场,十几个窗口同时显示着实时影像。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问她:“还要继续听那段录音吗?”
她摇头:“不用了。”
“那我删了?”
“等等。”她忽然说,“留着吧。”
厉霆琛停下动作。
“留着不是为了听内容。”她说,“是为了记住,有人想分开我们。而我们没分开。”
他看着她,眼神变了点。
不再是单纯的冷静,而是多了些别的东西。
像是骄傲,又像是安心。
他没再说话,只是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抬头看他。
他低声说:“我们继续做事。”
她点头。
文档重新打开,光标在页面上闪烁。
她开始写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字迹清晰,一行接一行。
厉霆琛回到座位,继续处理邮件。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
窗外天色渐渐变暗,城市亮起灯火。
楼下的街道上,一对母子走过,孩子手里拿着气球,蹦蹦跳跳地往前跑,母亲在后面跟着,脸上带着笑。
苏瑶看见了,目光停了几秒。
然后她低下头,继续写字。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写得很慢,但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