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驸马爷!醒醒!我们是陛下派来救你的!”
“石匠”压低声音,急切地呼唤,试图唤醒柳述。
同时,他急忙用钥匙打开了牢门上的铁锁。
只听锁头“咔哒”一声轻响,牢门被打开了。
柳述听到动静后,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
那眼神起初是茫然和警惕,但在听到“陛下”二字时,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阵嘶哑的气音。
“柳驸马,没时间解释了,我这就带您出去!得罪了!” “石匠”和另一名手下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柳述。
柳述浑身是伤,在触碰之下,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但他咬紧了牙关,强忍着剧痛,配合着两人的动作。
他们迅速将柳述架出牢房,而另一组人则扛着那个被易容、依旧深度昏迷的替身癞头三,快速塞进了柳述刚才所在的角落,并故意将其脸朝向墙壁,摆出蜷缩的姿势。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从打开牢门到完成调换,不过几十息的时间。
“撤!”
“石匠”低吼一声,一行人架着虚弱的柳述,按照原路迅速退出牢房区域,重新锁好铁门,避开偶尔巡逻的守卫视线,再次利用绳索翻越高墙,融入了外面尚未完全平息的救火混乱与深沉的夜色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牢房入口值守房内的两名狱卒才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着“怎么睡着了?”,并未察觉任何异常。而外面救火的人群也逐渐控制了火势,喧嚣慢慢平息。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京兆府大牢内开始了例行的查房。
一名睡眼惺忪的狱卒提着灯笼,挨个牢房粗略地查看。
当他走到关押柳述的牢房前时,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个面朝里、蜷缩着一动不动的“犯人”,并未在意,准备离开。
但走了两步,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人似乎……太安静了?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
他心头一跳,连忙转身,凑近栅栏,举起灯笼仔细照看。
这一看,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
虽然脸上有伤,头发散乱,但仔细看,这人的骨相、那露出的耳朵轮廓……似乎和柳驸马不太一样啊!
“不……不好了!人……人犯不对!!” 狱卒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连滚爬爬地跑去禀报牢头。
很快,几个当值的狱卒和闻讯赶来的牢头都聚拢了过来,打开牢门,将那替身翻过来仔细查看。
这一看,所有人都傻了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这哪里是柳述?
分明是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陌生人!
“完了……完了……” 牢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柳述是齐王李元吉亲自下令关押的重犯,如今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调了包!
以李元吉那残暴的性情,若是知道此事,他们这些当值的狱卒,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掉脑袋,甚至可能牵连家人!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绝望。
“头儿……咱们现在怎么办?” 一个年轻的狱卒带着哭腔问道。
牢头眼神闪烁着,脸上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压低声音,如同困兽般低吼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人是在我们手里没的,齐王殿下绝不会听我们解释!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
他目光扫过几个心腹狱卒,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不做,二不休!就当……就当柳述受刑过重,昨夜已经死在了牢里!这个人……”
他指着地上依旧昏迷的替身癞头三,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就是柳述的尸体!我们现在就把他处理掉,弄成病死的模样,然后上报!只要咱们口径一致,死无对证,齐王殿下难道还会开棺验尸不成?!”
这个胆大包天的提议,让其他狱卒先是一愣,随即在巨大的死亡威胁面前,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们互相看了看,最终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干!”
于是,几人立马行动了起来。
几名狱卒找来破席子,将昏迷中的癞头三牢牢卷住,其中一人心狠手辣,用湿毛巾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癞头三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然后,他们趁着夜晚没人的时刻,如同处理垃圾一般,将这张破席子抬出大牢,运到城外乱葬岗,草草挖了个坑掩埋了事。
回到牢房,他们又迅速清理了痕迹,统一了口径。
当天亮后,一份关于“重犯柳述因伤势过重,于昨夜病毙于京兆府大牢,已按例拖出城外掩埋”的文书,便被层层递交了上去。
这份文书,掩盖了柳述被救走的真相,也为情报司的撤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
就在京兆府大牢的狱卒们忙着掩盖真相的时候,长安城一处大隋情报司隐秘的联络点内,历经磨难的夫妻终于得以团聚。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内室,窗户被厚布遮得严严实实,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
当梅姑搀扶着清洗干净、换上了干净布衣的杨慧茹走进来时,早已被情报司郎中紧急处理过伤口、灌下汤药、斜倚在榻上的柳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述郎!”
杨慧茹看到丈夫那苍白虚弱、遍布伤痕的模样,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扑到榻前,紧紧抓住了他冰凉的手。
“慧茹……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柳述声音嘶哑微弱,反握住妻子的手,此刻眼神之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深情。
他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拭去妻子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眶却也湿润了。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此刻无声的凝视,胜过千言万语。
他们年幼的女儿丫丫,被梅姑牵着手站在一旁,看到父母团聚,小家伙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那悲伤而又喜悦的气氛,也瘪着小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爹爹……娘亲……”
“乖女!”
一家三口,在这狭小昏暗的密室内,紧紧相拥。
仿佛要将过去几日所承受的所有恐惧、屈辱与分离之苦,都在这温暖的拥抱中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