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牢头搭话,另一名探子立刻热情地接着道:“哎呀!差爷,这不巧了嘛!咱们是老乡啊!俺们也是河东过来的,在这长安城做点小买卖!今天算是他乡遇故知,缘分呐!伙计,快!再上两壶好酒,切二斤酱牛肉,算我账上!今日俺们要和老乡不醉不归!”
两人不容分说地将酒菜挪到了王牢头的桌上。
王牢头本就好酒贪杯,见有便宜可占,又是同乡,戒心顿时去了大半。
几杯热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开始抱怨牢里的差事辛苦,油水又少,上司苛刻。
两名探子顺势迎合,不住劝酒,很快便将王牢头灌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鼾声如雷。
“泥鳅”装作收拾邻桌,迅速靠近,目光飞快地扫过王牢头腰间那串叮当作响的钥匙。
借着给王牢头“扶正”姿势的机会,他用指尖极快地在几把重要的钥匙上轻轻触摸,记住了大致的形状和齿痕,尤其留意到一把黄铜质地、个头最大的钥匙,估计便是目标牢门的钥匙。
“得手了。”“泥鳅”对同伴使了个眼色。
两人假意搀扶王牢头,其中一人手法极其隐蔽、迅捷地用早已准备好的、混合了特殊油脂的细腻泥膜,在那把大钥匙和另外两把可能用得上的钥匙上用力按压,留下了清晰的齿痕印模,随即又用蘸了酒的布巾飞快擦拭干净,不留丝毫痕迹。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之间,在嘈杂环境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
“老哥,您喝多了,俺们送您回去歇着……”两名探子架起烂醉如泥的王牢头,将他半拖半扶地弄出了醉满楼。
刚出门没几步便遇上官差,看见两个人架着王牢头,连忙过来询问。
两人说明缘由,直接将牢头交给了官差,便离开了。
…………
拿到钥匙泥模后,“石匠”立刻启动了另一项准备。
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替身”,用来在救出柳述后“移花接木”,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找一个身形、骨架与柳驸马近似的,最好是些地痞无赖,身上有些旧伤也无妨,失踪了短期内没人会深究的。”
“石匠”冷酷地吩咐手下。
很快,他们将目标锁定在西市一个绰号“癞头三”的恶霸身上。
此人欺行霸市,好勇斗狠,脸上有一道刀疤,体型与柳述有几分相似。
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孤家寡人,平日里仇家不少,突然消失也不会立刻引起官府的太大注意。
于是,在一个傍晚时分,当癞头三在一处暗巷中勒索小贩时,被几名伪装成更夫和路人情报司好手堵住。
一番短暂的打斗后,癞头三被一记精准的手刀砍在后颈,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他被迅速拖走,塞进一辆早已准备好的、散发着腥臭味的运鱼车里,转移至另一处极其隐蔽的安全点。
在那里,情报司的易容高手早已准备就绪。
他们先是给昏迷的癞头三灌下了足以让其昏睡到第二天午后的药物,然后开始在他脸上忙活起来。
根据牢中间接传递出来的、关于柳述目前大致容貌的描述,易容高手用特制的药膏和颜料,在癞头三脸上制造出类似的淤青和浮肿,又将他的头发弄乱,粘上污垢,使其在昏暗的牢房光线下,乍一看与柳述有六七分相似。
最后,他们给癞头三换上了一套与柳述入狱时所穿颜色、质地都差不多的破烂囚服。
…………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在成功救出杨慧茹的同一个夜晚,子时刚过,长安城陷入了沉睡中最深的时刻。
京兆府大牢附近,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里,突然冒起了浓烟,随即火苗窜起,引燃了堆放的废旧木料,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走水了!走水了!” 更夫凄厉的锣声和呼喊声划破夜空。
邻近的民宅被惊醒,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京兆府衙门的衙役和邻近巡街的武侯,听到动静,纷纷提着水桶、挠钩,匆忙向着火地点奔去。
大牢门外的守卫也被惊动,伸长脖子张望,议论纷纷,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过去。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和街巷阴影的遮蔽,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大牢那高大而阴森的外墙。他们利用带钩的绳索,敏捷地攀上墙头,仔细观察院内情况后,如同落叶般飘落院内,落地无声。
院内,因为大部分人手被调去救火,守卫比平日稀疏了许多。
留下的几名狱卒,也大多心不在焉,聚在门口附近议论着火情。
“石匠”亲自带队,他打了个手势,两名手下如同狸猫般潜行到牢房入口附近的值守房外。
透过窗户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两名狱卒正趴在桌上打盹。
“石匠”示意,一名手下从怀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竹管,轻轻捅破窗纸,将一股无色无味的迷烟吹了进去。
不过片刻,里面传来了更加沉重均匀的鼾声。
“快!”石匠低喝一声,掏出那把根据泥模精心复制、并在锁匠铺子里反复测试过的几把黄铜钥匙,迅速打开了通往重犯区的那道厚重的铁门。
牢房内光线昏暗,空气污浊,弥漫着霉味、屎尿味和伤口腐烂的恶臭。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关押柳述的牢房。
借着走廊里微弱的光线,几人看到柳述蜷缩在铺着薄薄一层霉烂稻草的墙角,身上那件原本月白色的长衫早已被鞭挞得破烂不堪,凝固的暗褐色血污与污渍混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柳述头发散乱,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显然受过重刑,处于半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