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鼓点密得像骤雨,祭祀吉时已至。
芈槐举起青铜酒樽,对着圆月躬身祭拜,嘴里念念有词,锦袍上的龙纹在火光中晃悠。楚兵们齐刷刷跪倒,额头贴地,铠甲碰撞声混着鼓点,沉闷得压人。
曹复扛着伪装的鼎,混在祭祀助手队伍里。新合金打造的鼎身裹着泥土,沉甸甸压在肩头,表面做旧的划痕里还嵌着草屑,指尖蹭到楚兵铠甲的铁锈,粗糙得磨皮肤。
他低着头,鼻尖萦绕着三重气味——楚兵身上的汗酸、铠甲的冷锈,还有祭坛大坑里油脂的焦腥,呛得鼻腔发紧。心里嘀咕:这祭祀比现代演唱会热闹,就是气氛闷得像捂了层厚布,喘不过气。
走到祭坛中央,大坑里的油脂快溢到边缘,泛着油光。楚国的仿造合金器物堆在旁边,鼎耳的弧度、戈刃的形状,和鲁国的新合金器物几乎一致,只是表面泛着暗沉的灰光,没有金属的亮泽。
“快!吉时不等人!”芈戎扯着嗓子喊,铠甲上的仿新合金铆钉“叮叮”作响,“将神器埋下,引天神降福,明日便挥师伐鲁!”
楚兵们七手八脚地搬器物,曹复趁机把伪装的鼎搁在坑边。指尖先拨开新合金薄片的封口,火折子凑上去的瞬间,火星“噼啪”溅在掌心,有点烫。
他抬头望了眼天空,圆月正悬在祭坛顶端,银辉洒下来,把油脂照得像摊碎银。
突然,远处传来水军佯攻的号角声,“呜呜”的响穿透夜色。战船撞角撞上楚军战船的瞬间,“砰砰”的巨响震得地面都发颤。
楚兵们顿时乱了,纷纷爬起来往岸边跑,嘴里喊着“敌袭!有敌袭!”
“稳住!”芈槐脸色煞白,酒樽“哐当”摔在地上,碎成几片,“亲卫抵挡,其他人继续祭祀!”
混乱中,曹复点燃了鼎里的火绒。新合金导热极快,火绒瞬间燃旺,“滋滋”舔舐着鼎壁,热量顺着掌心往上窜。不过片刻,旁边的油脂被引燃,“轰”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
火光映红了夜空,楚兵们惨叫着四处逃窜,衣服沾到火星的,拼命扑打着,祭坛彻底乱成一团。
“抓住他们!”芈戎气得脸色铁青,拔剑指向曹复一行人,“别让鲁国细作跑了!”
曹复挥起鲁公剑,斩断迎面刺来的长矛,枪尖“当啷”落地。护卫们举起连弩,箭矢“咻咻”射出,穿透楚兵的仿造合金铠甲,血珠溅在燃烧的油脂里,发出“滋啦”的声响。
跑向小船时,曹复的长袍被火星烧了几个洞,热气流窜进来,后背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又黏又烫。脸上沾着的烟灰被汗水冲开,留下几道黑痕,他却顾不上擦,脚步越跑越快。
船夫早把船桨备好,见他们过来,立刻划动。小船如离弦之箭般驶离岸边,新合金船板划破水面,溅起的水花带着火星的余温。
祭坛上的火焰越烧越旺,楚兵们忙着救火,根本顾不上追赶。芈槐站在祭坛顶端,望着远去的小船,气得浑身发抖,腰间玉佩上的绿松石“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曹复靠在小船船舷上,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得厉害。望着燃烧的祭坛,掌心的灼痛感渐渐平复,心里踏实了大半。
小船驶回战船,石砚立刻迎上来,铠甲上还沾着水渍:“安国君,您没事吧?水军已击退楚军战船,斩获二十余艘,杀敌三百多!”
曹复摇头,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烟灰,黑灰混着汗水,蹭得更花。他从怀里掏出那块绣着“李”字的绢布,纹路被汗浸得发潮,边缘都起了毛:“没事。但李默这内鬼,必须尽快拿下。”
“回去就暗中调查,定不叫他跑了。”石砚躬身应道。
战船缓缓驶离云梦泽,祭坛的火光渐渐缩成一点,消失在夜色里。曹复站在船头,圆月的银辉洒在身上,新合金铠甲泛着冷光,他指尖摩挲着绢布上的“李”字,指腹发紧。
小船劈开云梦泽的夜雾,新合金船桨划动时,溅起的水花带着火星的余温。
一路行至晨光破晓,泗水的晨雾裹着凉意,扑在脸上。曹复靠在船舷,指尖仍捏着那块绢布,纹路被反复摩挲得发亮,沾着的汗渍干了又湿。
石砚捧着一叠密报,快步走来,袖口沾着墨汁,说话时下意识蹭了蹭脸颊,留下一道黑印:“安国君,暗探传回消息,李默这几日总往少府密室跑,还让人偷偷运走了几箱竹简。”
曹复睁开眼,绢布被捏得皱成一团。他想起李默平日里总挂在嘴边的“工艺为重,外物皆轻”,如今却这般急切,后背的寒毛又竖了起来,脖颈一阵发紧。
“运去了何处?”他声音压得很低,指节泛白。
“暗探跟着运货的人,到城南就丢了踪迹。”石砚递过一片竹简,“但这是从他书房搜出来的,上面画着新合金锻造图,关键的淬火步骤被涂了。”
曹复接过竹简,墨迹还带着松烟的湿冷味,涂抹处的竹纤维都被泡胀了,边缘卷着毛边。图纸上的线条很潦草,明显是仓促画成,能看出下笔时的慌乱。
心里嘀咕:这老狐狸倒精明,知道核心步骤不能全漏,可他忘了,新合金早留了防伪后手。
他转身走进船舱,案上摆着几件新合金器物,是出发前特意留下的样本。曹复拿起一把短刀,指尖拂过刀身内侧——那里刻着细密的水波纹路,只有阳光斜照四十度才显,刻的时候用新合金细针,借着金属延展性慢慢划,深浅刚好不硌手。
“仿不出来的,这纹路。”曹复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心里暗道,现代的二维码防伪,到了战国,就是这不起眼的水波纹。
他想起现代商品的防伪标记,都是藏在隐蔽处,肉眼难辨,这思路照搬到新合金上,再合适不过。
“公输墨,带工匠们办件事。”曹复喊道,把短刀递过去,“所有新合金器物内侧,都刻上这种水波纹。再把火烧验熔点的法子,教给各城守军,让他们按此法辨真伪。”
公输墨接过短刀,对着晨光翻看,眼里满是惊叹:“这纹路隐蔽,楚国的仿造品定然没有,以后再也不怕被蒙混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