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技术人员打开刘某家那个老旧冰箱的冷冻层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混合着冷气涌出。
冷冻室最底层,几个黑色的、厚重的塑料袋被冻得硬邦邦的。
剪开塑料袋。
里面是已经被肢解、冻得发白、但尚未被处理的女性人体组织。
经过初步辨认和后续dNA确认,正是失踪的刘某妻子,徐某。
原来,刘某杀害妻子后,为了掩盖罪行,将尸体肢解藏于冰箱,计划分批处理。
林玲意外来访撞破,也被他灭口。
他选择荒滩焚烧,是因为那里偏僻,且有废弃工棚可以避人耳目、提供部分助燃物。
他想一次性处理掉两个成年人的尸体和孩子的遗骨,却没想到假牙的特殊材料和婴孩骨骼的钙质,在露天焚烧条件下无法完全灰化,留下了致命的证据。
铁证如山。
审讯室里,刘某起初还在负隅顽抗,叫嚣着警方诬陷,说那些东西他不知道是哪来的。
但当陆铮将一样样证据——荒滩发现的假牙和骨骼碎片照片、冰箱里搜出的尸块鉴定报告、行车记录仪和通讯基站定位他去过荒滩的证据——摆在他面前时,他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
可即便如此,在最后时刻,他仍然瞪着眼睛,嘶吼道:“我没杀人!是她们自己该死!那个黄脸婆天天唠叨,她那个闺蜜也不是好东西!她们看不起我!还有那个赔钱货,死了都不让我安生!”
听到“赔钱货”三个字,一直安静坐在旁听席的苏小暖,再也忍不住了。
她“腾”地站起来,几步冲到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前,指着里面刘某的影像,气得浑身发抖,娃娃脸涨得通红,大声骂道:“你不是人!你是畜生!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她们是你最亲的人啊!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根本不配活着!”
陆铮赶紧出来,将她轻轻拉回座位。
苏小暖靠在他身上,胸口剧烈起伏,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既是为那无辜惨死的母女和闺蜜,也是为这世上竟真有如此冷血残忍的恶魔。
陆铮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
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看向审讯室里的刘某,如同看着一堆亟待清除的垃圾。
不久之后,市中级人民法院同时对两起重大案件进行了宣判。
白夫人所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非法拘禁罪,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罪,行贿罪,洗钱罪等十余项罪名成立,犯罪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主观恶性极深,且毫无悔罪表现。
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死刑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刘某故意杀人罪,侮辱尸体罪,证据确凿,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影响极坏。
虽其辩护人提出部分细节存疑等辩护意见,但未被法院采纳。
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判那天,苏小暖没有去法庭。
她照常出摊,卖的是新学的“糖水”,香甜醇厚的气味飘满整条街。
她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带着熟练的、软萌的笑容,回答着食客们各种各样的问题。
只有偶尔停下来擦汗的间隙,她会抬起头,看看远处市法院方向蔚蓝的天空,然后低下头,更用力地搅动着锅里浓稠的奶浆。
她知道,有些公道,需要法律的槌音来宣告。
而有些疗愈,则需要烟火气里的忙碌和温暖,一寸一寸,慢慢来。
三个月的时间,在奶香、油烟、食客的喧嚷和系统不断发布又完成的任务中,过得飞快。
苏小暖的摊车已经成了城里一道知名的风景线,甚至有人专门制作了“小暖摊主出没地点预测”攻略在网上分享。
她的美食治愈了无数食客的胃和心,也让她账户里的存款数字和系统里的功德点稳步增长。
陆铮依然很忙,市局经过整顿后任务繁重。
但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出现在苏小暖的摊子旁。
不再是以警察“监视”或“保护”的名义,而是自然而然地,帮她搬东西、收钱、维持秩序,或者就只是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看着她忙碌,眼神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日俱增。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陆铮会记得她生理期不爱碰凉水,默不作声地接过所有需要清洗的活儿;苏小暖会在他熬夜加班后,变着法子给他准备清淡又营养的宵夜,逼着他吃完才准睡觉。
谁也没刻意去说破什么,但有些东西,就像春天河面的冰,无声无息地融化,汇成温暖的涓流。
直到一个收摊后的夜晚,秋意已深,月色很好。
陆铮帮苏小暖把最后一点东西搬上车,苏小暖递给他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
“今天辛苦啦,陆大警官。”她笑眯眯地说,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陆铮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烤红薯的甜香和隐隐的桂花余味。
摊车的小灯泡在他们头顶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
陆铮看着苏小暖被夜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清澈眼眸里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变得异常柔软而确定。
他放下杯子,伸出手,很轻、但很坚定地,握住了苏小暖还停留在半空的手。
苏小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回。她抬起头,有些惊讶,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等到”的了然和欢喜。
“苏小暖,”陆铮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以后……我还能一直来帮你收摊吗?不只是今天,不只是这个案子结束。是以后……每一天,只要你有需要,只要我在。”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
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交握的手,和彼此逐渐清晰的呼吸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