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哥”喊得眼皮一跳，差点没从半空栽下来。
刚才还斧劈斧砍、恨不得把自己剁成肉酱的牛头妖将，这会儿就像见到了亲兄弟。
“前倨后恭，必有所图啊。”
陈凡心中暗忖，脸上却不动声色，缓缓落回冰面。
这牛头妖将，怕是在那“猴姐”手底下吃足了苦头。
“联手啊……”
陈凡拖长了语调，目光在牛头妖将那魁梧的身躯和寒光隐隐的巨斧上扫过。
“也不是不可以，我瞧你这身板，力气不小吧？那些通天古树，根系深扎，与界域勾连，挪动起来想必不容易？”
牛头妖将一听，立刻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漆黑的角质层砰砰作响：“那是自然！大哥你太小看小弟了！别说挪树，就是把这古妖界的地皮掀起来抖三抖，小弟我也能给你办到！”
陈凡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那正好，我们要找路出去，这些古树是关键，不如你辛苦一下，帮我把这古妖界里，所有还能找到的通天古树，都连根拔起，挪到我跟前来？”
“啊？”
牛头妖将脸上的豪迈瞬间凝固，绿火眼睛瞪圆了。
“所、所有？都挪过来？大哥，这古妖界说残破，地方也不小啊，那些树东一棵西一棵的……”
“怎么，刚说的掀地皮抖三抖，这就怂了？”
“不是怂！”牛头妖将梗着脖子，声音却低了下去，“主要是……这活儿它费劲啊，而且没啥意思……咱不是要拆家找路吗？直接杀去冰帘洞多痛快！”
“急什么，这样吧，挪树太累，换个轻松点的，我记得进来的时候，天一宗和西印宗那帮人，加起来有小两千？
应该还散落着一千六百人左右在这里，你去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我抓过来，这总不难吧？毕竟这是你的地盘，记住要活的。”
“这个行！那些两脚羊……哦不是，那些修士，小弟我一定给大哥一个不落地抓回来！”
“很好，对了，再给我一份这古妖界的简易地图，标注一下大概的地形和已知的古树位置，你抓你的人，我找我的树，两不耽误。”
牛头妖将爽快地用巨斧的斧尖，在坚冰上“嗤嗤”划拉起来，绿火眼眸闪烁，将记忆中古妖界的地形和几处重要的古树位置刻印上去。
虽然粗糙，但大致方位和特征倒是清楚。
交易达成，双方都很满意。
牛头妖将嗷嗷叫着，挥舞巨斧，驱使着那庞大的骸骨舟阵和无数妖影，如同撒开的黑色渔网，浩浩荡荡地没入阴影与水泽深处，执行他的抓人大业去了。
陈凡则拿着那份简易地图，带着九月、杨逍、老青牛，以及那两百多号心情复杂的“战利品”修士，开始了他的“寻树”之旅。
有了牛头妖将这块简易地图，接下来的行动顺畅了许多。
偶尔遇到一些盘踞在古树附近、灵智不高的阴影妖物或者险地，往往陈凡刚亮出点气势，对方大多就畏缩退走了。
效率大大提高。
陈凡按照地图指引，带着一众苦力（主要是那两百多修士，放血，穿梭在日渐诡异的环境里。
当然，牛头妖将会派几个小妖影回来“送货”。
这让陈凡不用一直等着充血宝回血。
十天时间，转眼即过。
古妖界的景象，已然天翻地覆。
最初的刺骨冰寒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烦意躁的闷热。
天空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仿佛被炙烤过的暗红色，不见日月，却闷热难当。
曾经广袤的黑色冰原彻底成为了历史。
冰层融化，露出下方干涸龟裂的黑色土地，随后又在难以理解的高温下迅速沙化。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滚烫的沙石荒漠，热浪扭曲着视线，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骸骨半埋在沙中，更添荒凉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味道，以及某种界域失衡带来的不稳定波动。
空间裂缝出现的频率明显增高，有时甚至会毫无征兆地喷吐出混乱的能量流。
那两百多修士，如今又多了牛头妖将陆续抓回来的近千号人，队伍越发庞大。
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在陈凡的“指挥”和九月、杨逍的“督促”下，麻木地工作着。
最初的恐惧和绝望，似乎也被这恶劣的环境和繁重的劳动磨平了些许，只剩下认命般的疲惫。
古妖界已知的通天古树，已被陈凡取走了大半。
每取走一棵，环境的恶化就加剧一分，但陈凡毫不在意，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破坏得越彻底，界域规则松动得越厉害，那可能的“出路”出现的几率，或许就越大。
而且，藏天佩时序碎片寻找到了大半，时序掌控并不远。
“主上，前面就是地图上标注的最后一处区域了。”
杨逍擦了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指着远处一片在热浪中微微扭曲的、隐约还能看到些许枯萎植被轮廓的丘陵地带。
陈凡点点头，目光平静。
他能感觉到，那片区域残留的古树气息相对最为浓郁，但也最为紊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干扰。
“老规矩，布置牵引阵，准备放血。”陈凡吩咐下去。
众修士早已轻车熟路，默默散开，刚抓过来的倒霉蛋苦着脸，磨磨蹭蹭地准备割腕放血。
就在这时
丘陵中心，那株最为高大古树后面，一个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如月光织就的流仙裙，身段婀娜，长发如瀑，容颜精致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与这酷热荒漠格格不入的清冷光辉。
乍一看，宛如九天仙女临凡。
陈凡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睑，正在以一种异于常人的频率，快速而细微地跳动着，左眼、右眼，交替闪烁，时而同步，时而错落，快得让人眼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经质和诡秘感。
这细微的异常，与她仙气飘飘的外表形成了极度反差，令人心底莫名发毛。
女子刚一现身，她尚未开口。
“嗷——！！！”
一声惊恐到变调的牛吼，如同炸雷般从陈凡身后不远处响起。
只见原本扛着巨斧，威风凛凛站在一块巨石上督工的牛头妖将，此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绿火眼睛里的火焰“噗”地矮了一大截，想也不想，巨斧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跑！
它那三丈高的庞大身躯，此刻跑得那叫一个迅捷，那叫一个慌不择路，在滚烫的沙地上踩出一连串深深的脚印，扬起漫天沙尘，眨眼间就只剩下一个狂奔的黑色背影，迅速消失在热浪扭曲的远方。
甚至，连他那些散布在四周的妖影子孙都顾不上了，留下面面相觑、绿火乱窜的一群阴影妖影。
陈凡：“……”
九月、杨逍、老青牛及众修士：“……”
说好的联手呢？
仙女似乎对牛头妖将的反应习以为常，连看都没看逃跑的方向，只是那跳动得越发欢快的眼睑，显示她心情似乎……不错？
她歪了歪头，用那双跳动着诡异节奏的美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凡，声音空灵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夹子音。
“你就是那个到处拔树，还指使那头蠢牛抓人，打赌输了的杨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