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议事殿的门还没开，张鸣已经站在侧厅外。他手里还握着那块玉简，边缘的裂痕在晨光下更明显了。昨夜的事让他明白，对方已经开始动手脚，不只是嘴上争辩那么简单。
门开了，玄穹神尊坐在主位上，焚天仙帝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脸上没有表情。光明仙帝和九幽仙帝也在，分别坐在两侧。气氛比昨天更沉。
“召你们来，不是为了再听一遍影像真假。”玄穹神尊开口，声音比昨日低了一度，“是给你们一次机会。”
张鸣没动，身后的鸿蒙宗长老们站成一排，谁都没说话。
“我可以当昨天的事没发生。”玄穹神尊看着他，“只要你交出所有证据，停止对仙帝的指控，不再煽动联盟对抗秩序。”
张鸣开口：“您说的‘秩序’，是让勾结魔族的人继续掌权？”
“放肆！”焚天仙帝猛地拍桌，“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质疑神尊定下的规矩！”
玄穹神尊抬手，制止了他。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张鸣脸上，然后缓缓起身。一股压力从他身上散出来，不是冲着整个大殿，而是直接压向张鸣一个人。
空气像是变了重量，地面微微震了一下。旁边的两名联盟首领脸色发白，其中一人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他立刻撑住桌角，呼吸变得急促。
张鸣站着，脚底传来一阵阵麻意，像是骨头被一点点往下压。他没运功抵抗，只是把混沌能量沉进经脉深处，稳住心口那股气。
“你很强。”玄穹神尊说，“但你挡不住我。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话音落下，那股压力又重了几分。张鸣的肩膀往下沉了一寸，鞋底与石板接触的地方出现几道细纹。
“鸿蒙宗在东部有三处分支。”玄穹神尊继续说，“西部有两个据点，南部还有百余名弟子在外历练。他们都没有神尊境守护。”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今天你不答应，明天这些地方就会被围剿。不是我动的手，是仙帝们按规矩清理叛逆。我不会拦。”
张鸣抬头，“所以您是要用他们的命，逼我闭嘴？”
“这叫代价。”玄穹神尊语气平静，“你要真相，就得有人付出代价。现在，是你替他们付，还是让他们自己付？”
没人说话。
过了几秒，右侧一名联盟首领开口了：“张宗主……我们能不能……先退一步？等查清楚再说？”
另一人也跟着点头：“神尊愿意主持调查，已经是给了出路。我们没必要硬扛到底。”
张鸣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两人避开他的视线，其中一个手还在抖。
他知道他们在怕什么。神尊的实力摆在那儿，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他们不是不想查真相，是知道自己扛不住后果。
“你们想走，我不拦。”张鸣说，“但鸿蒙宗不会低头。”
他重新看向玄穹神尊：“您说我在破坏秩序。可真正破坏秩序的，是把灵脉精粹送给魔族的人。是拿仙界弟子的命去换私利的人。他们做的事，已经动摇了仙界的根基。”
“而您呢？”他声音抬高，“不去查他们，反而来压我？如果您真在乎稳定，就该清楚，包庇罪行只会让崩塌来得更快。”
玄穹神尊眼神冷了下来。
“你说我偏袒？”他问。
“您刚才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张鸣说，“您不怕他们犯错，您怕的是我揭穿他们。”
大殿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玄穹神尊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问：“你知道罗睺是谁吗？”
张鸣一顿。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但他没有犹豫：“我知道。他是上古魔皇，曾带领魔族入侵仙界，最后被镇天神祖封印。他的残魂至今还困在幽冥裂缝中。”
“那你有没有想过，”玄穹神尊的声音压低，“如果他回来了，会是什么局面？”
张鸣没答。
他意识到，对方不是随便提起这个名字。
“九大仙帝私下交易，确实有问题。”玄穹神尊说，“但他们守着东西。比如焚天殿下的封印阵眼，比如九幽谷底的锁魔柱。他们若倒了，谁来维持这些？”
“您是说，因为他们有用，就可以作恶？”张鸣问。
“我是说，轻举妄动，可能放出更大的祸患。”玄穹神尊看着他，“你以为你在追查真相，其实你已经在踩边界了。有些事，不该碰。”
张鸣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正因为我知道危险，才更要查清楚。因为那些人不止在卖资源，他们在和魔族谈条件。谈怎么打开封印，谈怎么分割地盘。”
他往前一步：“就在三天前，有一名魔族执事死在北部荒原。他身上带着一份协议残片，上面有九大仙帝的印记。他们要的不只是钱，不只是权，他们想借魔族之力，重组仙界规则。”
“而您现在让我停手？”他直视玄穹神尊，“等他们把罗睺放出来，再一起跪下来求您救世？”
玄穹神尊的脸色变了。
不是怒，是惊。
他第一次露出这种神情。
“那份协议……你看过？”他问。
“我没全看。”张鸣说，“但我看到了签名顺序。焚天第一，光明第二，九幽第三。后面还有六个名字，我没来得及确认。”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了。
连焚天仙帝都僵住了。
玄穹神尊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搭在座椅扶手上，指节微微发紧。他没再施加威压，也没有说话，像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张鸣没趁机多说。他知道，这种时候，说得越多，越像狡辩。他只是站着，等着对方反应。
过了十几息，玄穹神尊终于开口：“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有。”张鸣说，“但不在这里。那份记忆晶核很不稳定，必须在特定环境下激活。否则一旦暴露，会被远程销毁。”
“为什么现在才提？”玄穹神尊问。
“因为我昨晚才发现，有人试图篡改我手中的影像玉简。”张鸣抬起手，把那块带裂痕的玉简放在桌上，“这不是物理损伤，是规则层面的痕迹。能做这种事的，不会是普通修士。”
玄穹神尊的目光落在玉简上，眉头微微皱起。
焚天仙帝突然开口：“荒谬！这分明是编造故事拖延时间！神尊，此人已无可信之处，何必再听他胡言乱语！”
玄穹神尊没理他。
他盯着玉简看了几秒，忽然伸手，一道微光扫过表面。那一瞬间，他眼神一凝。
他看到了。
那道裂痕里藏着一丝扭曲的法则波动，极细，极隐秘，但确实存在。不是攻击性手段，是试探性的修改尝试，失败后留下的残留。
这种手法，只有极少数精通规则之道的大能才懂。
他慢慢收回手，看向张鸣：“你说得对。这块玉简，的确被人动过手脚。”
焚天仙帝脸色一变：“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他——”
“闭嘴。”玄穹神尊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
大殿里没人再说话。
张鸣感觉到，刚才那种压迫感消失了。不是减弱，是彻底收了回去。
“今日会议到此为止。”玄穹神尊站起身，语气恢复平静，“明日同一时间，所有人再来。我要亲自查看你说的那份记忆晶核。”
张鸣点头：“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现场必须有至少五名以上势力代表在场，由天衍宗负责记录过程。任何人不得单独接触晶核，也不得中途离场。”
玄穹神尊看了他几秒，然后说：“准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主位。两名护卫跟上，一行人走出大殿。
焚天仙帝站在原地，脸色铁青。他看了张鸣一眼，眼神里全是恨意，但没说话，快步跟了上去。
大殿里只剩下张鸣和联盟的人。
那两个提出妥协的首领低着头，谁都没说话。
张鸣也没责怪谁。他拿起桌上的玉简，收进袖中，然后对鸿蒙宗长老说：“回去准备。明天我们要带的东西，不能出一点差错。”
长老点头，带队离开。
张鸣转身往外走。
李碧莲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听说你没吃早饭。”她说，“我让厨房熬了点粥，温着。”
张鸣接过布包，摸了下，还是热的。
“你早就猜到他们会施压？”她问。
“猜到了。”他说，“但他们比我想象的更急。”
“那份记忆晶核……真的那么危险？”
“是真的。”张鸣低声说，“而且它还能感应到某些气息。比如……张智仁身上那种味道。我昨晚试过，一靠近，晶核就开始震动。”
李碧莲皱眉：“你是说，他和这件事有关？”
“我不知道。”张鸣摇头，“但我不能再等了。明天他们要是敢动手，我就当场激活晶核。不管有没有准备好，都得掀开这一层皮。”
李碧莲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两人沿着回廊往暂居处走。
远处的中立议事殿已经空了，只有风吹过屋檐的声音。
张鸣走得很慢，一只手始终插在袖子里，握着那块玉简。
他知道，明天不会轻松。
但他也知道，不能再退。
风从城外吹进来，带着一点湿气。
张鸣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空。
乌云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