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妈紧紧攥着那张按了红手印的欠条,指腹反复摩挲着易中海歪歪扭扭的字迹和那团刺目的红手印,指节因为用力都泛了白。
她一手拽着阎解放,一手扯着阎解旷,脚步迈得又快又沉。
走几步就把欠条掏出来瞅一眼,嘴角的褶子堆得老高。
她越想越得意,忍不住扬着嗓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阎解放的脸上:“今儿个可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二百块!够咱们家嚼用大半年了!”
阎解旷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脆生生地喊:“妈,二百块呢!能买多少糖糕,多少新衣裳啊!”
三大妈被儿子这话哄得眉开眼笑,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她拐过胡同口的老槐树,冷不丁想起什么,眼睛亮得像点了灯,狠狠一拍大腿,脸上的得意瞬间换成了精明的算计。
她想起徐桂花手腕上那块亮闪闪的手表,表盘锃亮,平日里徐桂花宝贝得不行,干活都舍不得戴,睡觉都摘下来压在枕头底下;
还有那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车把上的红绸子都还没拆,亮锃锃的车圈在日光下能晃瞎人眼。
“对了!差点忘了!”
三大妈拍着大腿,笑得眉眼都挤在了一起,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满是狠劲。
“待会回家,把徐桂花那小妖精的手表、还有那辆新自行车,全都给我扣下!
她想离婚?行!净身出户!一根针,一缕线,都别想带出阎家的门!”
那两样东西,少说也值二百多块,扣下来既断了那小妖精的念想,又能给阎解放攒着娶媳妇,简直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儿,她的脚步迈得更快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着:“净身出户!必须净身出户!”
阎解放一听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原本意气风发的劲头散了大半,连忙往前凑了两步,伸手拉住三大妈的衣角:“妈,大嫂她……她也就是一时糊涂,要不……要不咱再给她个机会?”
可他话还没说完,三大妈就猛地停下脚步,反手就往阎解放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直抽气,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她压低嗓门,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直戳戳剜过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解放!你给妈站住!真当妈老眼昏花,看不出你心里那点龌龊念想?”
阎解放吓了一跳,身子一僵,头垂得更低了,脚尖一下下蹭着地上的土坷垃,把鞋尖都蹭得发白。
他嗫嚅着辩解:“妈,你胡说啥呢……我没……”
“没?”
三大妈冷笑一声,叉着腰,声音拔高了八度,震得旁边的阎解旷都缩了缩脖子,往墙根躲了躲。
“你那点花花肠子,瞒得过谁?我告诉你,徐桂花那小妖精,断断不能留!
她就是个搅家精,水性杨花的主儿,留在咱们阎家,指不定还能闹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丑事!
到时候咱们老阎家的脸,还要不要了?往后你和解旷,还怎么找媳妇?”
旁边的阎解旷看热闹不嫌事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手起哄:“哥,你骗人!前两天我还瞧见你搂着我的胳膊喊‘大嫂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
阎解放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耳根子都烧得滚烫,恼羞成怒之下,抬手就给了阎解旷一个清脆的暴栗。
阎解旷吃了疼,捂着脑袋嗷嗷直叫,伸手就去薅阎解放的头发。
兄弟俩当场就扭打在了一起,脚下的石子被踢得哗啦啦响,滚了一地。
“都给我住手!”
三大妈气得直跺脚,冲上去一人拧了一把胳膊。
“再闹,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回头把你们俩都送到乡下姥姥家去,让你们天天挑大粪!”
兄弟俩这才不敢再闹,阎解放揉着胳膊,阎解旷揉着脑袋,都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三大妈刚训完话,一抬头就瞅见自家的院门虚掩着,屋里黑漆漆的,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窜上三大妈的心头。
她的心猛地往下沉,脸色唰地白了,哪里还顾得上两个儿子的打闹,尖叫一声“不好”,就甩开步子,跌跌撞撞地往家里冲。
“桂花!徐桂花!你给我出来!”
她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喊得嗓子都破了音。
阎解放和阎解旷也顾不上赌气了,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慌乱,连忙拔腿跟了上去。
三大妈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一脚踹开堂屋的门,慌手慌脚地摸黑点亮了那盏昏黄的灯泡。
昏黄的光线洒满屋子,桌上那半碗阎解放没吃完的剩饭还在,可屋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徐桂花的影子?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转身就往阎埠贵夫妇的卧房冲,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声音都在发颤。
“我的钱……我的钱还在不在……阎埠贵那老东西藏的私房钱,可别被那小妖精摸了去……”
她颤抖着手挪开床头柜,那柜子腿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又哆哆嗦嗦地抠开墙角那块松动的砖——那里头空空如也。
阎埠贵偷偷攒下的几块私房钱,还有那些粮票、布票,全都不翼而飞了!
连砖缝里塞着的一张皱巴巴的毛票,都没留下!
“我的钱啊!”
三大妈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又跌跌撞撞地扑到衣柜前,拉开最底下的抽屉。
里面原本藏着的几块银元、还有那个她视若珍宝的金戒指,也不见了踪影!
那金戒指还是她当年的嫁妆,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莲花,平日里连阎埠贵都碰不得,她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戴一回!
徐桂花那个看着柔柔弱弱,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把她和阎埠贵藏得严严实实的家底,偷了个精光!
“我的银元!我的金戒指!”
三大妈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指死死抠着砖缝,指甲都快劈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哭声在空荡荡的屋里回荡着,格外凄凉,“天杀的小妖精啊!你不得好死啊!”
旁边的阎解放也傻眼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徐桂花住的那间小屋。
炕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还在,透着一股淡淡的雪花膏香味。
可徐桂花的几件换洗衣裳,还有她常戴的那支银簪子,全都没了。
他又冲到院子角落,那里空荡荡的,那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阎解放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头那点旖旎的念想,瞬间碎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片冰凉。
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三大妈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卧房,又想到那辆没了踪影的自行车,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要扣下的手表。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直直地晕了过去。
“妈!妈!你醒醒啊!”
阎解放和阎解旷慌了神,齐声喊着,扑上去手忙脚乱地掐人中、拍后背,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夜色越来越浓,深秋的凉风吹过空荡荡的院子,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阎家这场荒唐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