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与周乔候在这宗门旧址的山门前,见沈维衍的身影从虚空中踏出,虽脸上带着刻意扬起的笑意,可眉宇间未散的凝重,还是被二人瞧得真切。她们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提曲境空间的议事,也没追问他为何神色沉郁,只是静静立在原地,等着他走近。
沈维衍压下心底翻涌的怅然与迷茫,将曲境空间里的沉重暂且搁置,朝着二人温和一笑:“让你们久等了,方才察觉些宇宙间的小异动,现已无碍。”他抬手示意身侧的谷口,语气轻快了几分,“前面是一处新的灵植的山谷,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能寻到些有趣的东西。”
洛丽和周乔一笑,刻意迎合沈维衍,一人拉上一边手臂就这样三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前方的绿意与星河微光中,身后的沉重被暂时抛却,此刻唯有彼此相伴的安稳,悄悄抚平着沈维衍心底的波澜。
宇宙深处,那道静默的意志仍在无声运作。不同于此前创造熵蚀怪时的方式。此刻它正以一种更宏大的方式,推动着全新平衡的武器诞生。
这是一种更隐秘、更彻底的“时空调和”——不再是单纯创造某类生灵或能量体,而是将宇宙间所有对立的特质拆解、熔铸,最终凝结成一道贯穿有序与无序的“时空痕”。
时空痕无形无质,却能渗透到宇宙的每一寸肌理。它不像熵蚀怪那般以毁灭制衡秩序,也不似虚维树以恒定压制混乱。
而是利用时空的叠加特性,将过去的有序与未来的无序编织成一张动态的网。譬如某片星域的序能趋于僵化时,它便会牵引出百年前此处熵增最活跃的片段,让两种时空状态在碰撞中生出新的韵律。若某处混乱即将失控,它又会借来未来可能形成的稳定秩序,提前为无序能量铺设一条“归途”。
无需修士干预,无需外力约束,只凭时空痕在过去与未来间的牵引调和,宇宙正悄然迈入自我循环的新平衡纪元。
可这看似完美的平衡,实则藏着令修士心悸的杀招。时空痕既是调和标尺,更是宇宙意志清除“异质”的利刃。
它意味着,所有与新平衡体系相悖的存在,都会被悄然抹去,而抹去的方式,远比熵蚀怪的吞噬更彻底。
就像烬这类从上一任宇宙破碎前就存活至今的强者,他们的修为、能量乃至存在痕迹,都烙印着旧平衡的印记。当新的时空痕铺展宇宙肌理,他们便成了“不合时宜”的存在。时空痕不会掀起战火,也不会引发能量碰撞,只是精准地切入他们存在过的每一段时空片段:或许是他当年镇压熵蚀怪的英勇战绩,或许是他在古星域留下的修行印记,甚至是其他修士记忆中关于他的片段,都会被逐一剥离、消解,仿佛他从未在宇宙中出现过。
没有挣扎的余地,没有反抗的机会,只因与新平衡不符,旧世强者便会被时空痕从根源上“修正”。这种无声无息的湮灭,比任何具象的怪物都更可怕——它让所有跨越纪元的传承成为泡影。
更令人胆寒的,是这场湮灭的覆盖面——烬之外,折律、风吟仙、紫魔王、归亦木,乃至佃孟车、子序、炎焱、泷闩忆,其余九位定宙境强者,竟全被划入了“修正”的名单。
而修正来得也快,首当其冲的便是烬。
此刻的烬仍沉在宇宙深渊,周身是凝固般的死寂,却陡觉一阵心悸猛地攥住了神魂——那慌并非源于强敌环伺的凶险,也非感知到能量异动的警觉,而是一种无迹可寻的空茫,像有双无形的手,正悄悄抽离他与这宇宙的牵连。他凝眉,试图捕捉那异动的源头,指尖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下一刻,更骇人的变故接踵而至:他清晰地感知到,自身的生命气息竟在以一种极缓却不可逆的势头消退。不是灵力耗竭的虚弱,也非神魂受损的萎靡,而是如同泼在沙地上的水,那些镌刻着旧宇宙印记的生命本源,正顺着时空的缝隙无声渗散,连他自己都抓不住分毫。
烬何等敏锐,生命本源渗散的刹那便已惊觉不对,周身定宙境的磅礴能量瞬间翻涌——那是能震碎星域、逆乱时空的伟力,往日里只需动用便能压得熵蚀怪匍匐,此刻却如困在无形囚笼中的狂狮,刚要冲破体表,便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生生摁了回去。能量撞在虚空中,连半点涟漪都未激起,只在他体内徒劳地冲撞、耗散,连一丝反抗的痕迹都留不下。
他张了张嘴,想喝问那藏在时空背后的力量,想将这诡异的变故传讯给其他同境强者,可喉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连半个音节都吐不出。视线开始模糊,周身的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那些烙印着旧宇宙过往的序能,正随着生命气息一同消解,化作星尘般的光点,顺着时空痕织就的网,悄无声息地散入虚空。
不过数息,那曾令旧宇宙熵蚀怪都为之忌惮的身影,便彻底没了踪迹——没有爆炸,没有余波,连他方才立身之处的虚空,都像从未被扰动过,仿佛烬从未在此刻、此地存在过。
“烬?!”
不远处的紫魔王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并非感知到能量波动,而是那片常年被烬的气息笼罩的区域,竟陡地空了一块,像是一幅画被生生擦去了关键一笔。他心头一紧,化作一道紫虹掠至近前,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宇宙深渊,连半点属于烬的生命痕迹都寻不到。
紫魔王悬在虚空中,因震惊而剧烈翻涌。他死死盯着烬消失的方位,定宙境的神念铺展开,将周遭百万里虚空搜了个底朝天,可结果只有一片死寂。“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定宙境强者,怎么会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凭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