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轩君如实回答:多谢天师关心。阵法基础变化马先生已讲解多次,我正在努力熟悉。只是…阵法实在过于繁复精妙,变化层出不穷,我担心临敌之时,反应不及,会拖累大家…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无妨。马正南淡然打断她的担忧,届时阵法运转,我自会分出一缕神念,与你心神相连,指引你行动。你只需紧守灵台清明,依令而行即可。
张天师抚须笑道:马道友修为通玄,分神化念之术已臻化境,有他从旁指引,方姑娘大可放心。你身负太阴本源,乃是稳住太阴阵眼的不二人选。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张天师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时辰不早,老朽还需去拜访玄诚道长,再确认些细节,便先行告辞了。七日之后,龙虎山再会!
送走张天师,紫轩君和马正南回到后院继续修炼。这次,马正南并未急于传授新法术,而是亲自示范了一套剑法。只见他并指如剑,以指代剑,缓缓演练起来,身形如行云流水,又似青松迎风,虽无剑器在手,但指尖所向,剑气凛然,破空之声细微却清晰可闻,时而如青龙出海,霸道凌厉;时而如白鹤亮翅,轻灵飘逸;时而如古松盘根,沉稳如山。一招一式,看似缓慢,却暗合天道自然,引动周围气流随之盘旋,落叶纷飞,仿佛整个庭院的都随着他的动作而流转。
青云九式马正南收势,气息平缓如初,并非单纯的剑招,而是蕴含剑意与道韵的筑基剑法,亦是配合斩魔剑施展的最佳基础。看明白了几分?
紫轩君看得目眩神迷,努力回忆着刚才那充满道韵的轨迹:大约…三四分?只觉得玄妙,却说不出所以然。
无妨,剑意需悟,非口传可授。你且看我再演一遍,此次放慢速度,注意我气息流转与步伐配合。马正南极有耐心,再次缓缓施展起来,并辅以简洁的讲解。
正当马正南演练到青云九式中最为精妙的云海听涛一式,身形如云雾般缥缈不定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和孩童的惊呼声!紧接着,一个约莫七八岁、虎头虎脑的男孩惊慌失措地爬上了静心居不高的外墙,眼看就要失足摔下!
小心!紫轩君惊呼出声。
马正南眉头微蹙,身形却比她的声音更快!只见他演练中的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足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人已如一片青云般飘然而起,掠过数丈距离,在那男孩尖叫着松手下坠的瞬间,手臂一展,已稳稳将其揽住,随即轻飘飘地落回院内,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那男孩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马正南的衣襟。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满脸焦急的农妇气喘吁吁地跑到院门外,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马道长!这孩子追他家的大黄狗,惊扰您清修了!
马正南将惊魂未定的男孩放下,对那农妇淡然道:无妨。看好孩子,院墙虽不高,亦有风险。
农妇千恩万谢地拉着孩子走了。紫轩君看着这一幕,心中微暖。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马道长,在面对寻常百姓的危难时,展现出的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慈悲。
插曲过后,马正南继续指导紫轩君剑法基础。他将自己的斩魔剑递给她:试试。勿求形似,先感其意。
紫轩君惊讶地接过沉甸甸的斩魔剑,入手冰凉,剑身隐有清鸣:我?可这是你的本命法宝…
暂借无妨。马正南淡然道,斩魔剑已通灵,虽认我为主,但若持剑者心无恶念,且与青云道法有缘,它亦不会排斥。你身负太阴之力,与剑中蕴含的纯阳正气看似相克,实则阴阳未尝不可相济,或可助你体会刚柔并济之道。
紫轩君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依言屏息凝神,尝试将自己的太阴之力缓缓注入剑身。起初,剑身传来一丝微弱的抗拒,但很快,那股抗拒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剑中的灵性认可了她的气息。她试着模仿马正南刚才的一个起手式,笨拙地挥出一剑。
嗡——剑身轻颤,一道微弱却纯净的青色剑芒一闪而逝,远不如马正南施展时的威势,但确实被引动了!
气随意走,神与剑合。勿只摹其形,需感其神。马正南在一旁指导,想象你手中的不是剑,而是你意志的延伸,是你体内太阴之力的具现。
紫轩君点头,闭上眼睛,努力去感受剑中那丝微弱的灵性,尝试与之沟通。渐渐地,她感到一股温和而中正的力量从剑身反馈回来,与她那清冷的太阴之力并非融合,而是如同太极图中的阴阳鱼般,开始缓缓流转,达成一种动态的平衡。她再次挥剑,这一次,剑光明亮了几分,轨迹也顺畅了一些,隐隐带起一丝微弱的清风。
马正南难得地再次赞许,悟性不错,已初窥人剑交感之门径。
受到鼓舞,紫轩君继续练习。虽然动作依旧生涩,威力更是天差地别,但每一剑挥出,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对力量的掌控精进一分,与斩魔剑的默契也增加一分。
练了一上午,紫轩君已是汗流浃背,手臂酸软,但精神却异常振奋。斩魔剑的威能和对剑道的初步体会,让她对月蚀之夜多了几分底气。
午饭后,马正南带她来到专门用于静修的静室,开始传授更侧重于实战应用的法术。这次是冰魄寒光剑,一种将太阴之力高度压缩、凝聚成实体冰剑的攻击法术,不仅锋利无比,更能散发极寒之气,专克各种火系、邪祟魔物。
天魔及其麾下魔物,多属至阴邪火或污秽血气,冰魄剑蕴含的极寒与净化之力,正可克制。马正南解释并示范。他掐诀念咒,掌心寒气瞬间凝聚,空气中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转眼间化出一柄长约三尺、通体晶莹剔透、宛如寒冰雕琢而成的长剑,剑身散发着森森寒气,让静室的温度都骤然降低了几分。马正南随手向室内一个用于测试的、尺许厚的花岗岩墩子虚虚一划,冰剑并未接触石头,但一道凝练的寒冰剑气已破空而出!只听的一声轻响,石墩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坚硬的冰霜,紧接着一声,竟被那道无形的剑气整齐地切为两半,断口光滑如镜!
好厉害的寒气!好锋锐的剑气!紫轩君惊叹,这威力远超她想象的冰锥术。
马正南散去冰剑,静室温度回升:你试试。凝冰成剑,关键在于对太阴之力的极致压缩与形态掌控,心要静,意要专。
紫轩君依样画葫芦,但第一次只勉强在掌心凝出一把歪歪扭扭、巴掌大小的冰匕首,而且剑身布满裂纹,很快就地一声碎裂消散了。第二次稍好一些,凝出了一尺来长的冰片,但薄如蝉翼,毫无威力。她不气馁,反复调整力量输出和精神控制,直到第五次,才终于勉强凝出一把形状大致完整、约两尺长的冰剑,虽然剑身依旧有些透明,边缘也不够锋利,但总算能维持形态不散了。
尚可,形已具。马正南评价道,继续练习,压缩再压缩,直至剑身凝实如玄冰,寒光内蕴,挥动间可自发剑气,方算入门。需练至心念一动,冰剑自成的地步。
紫轩君点头,沉下心来继续苦练。一下午在反复的凝聚、维持、消散、再凝聚中过去,她的冰剑已经像模像样,长度稳定在三尺左右,剑身凝实了许多,散发着明显的寒气,虽然还远不能剑气外放,但维持一炷香(约半小时)不化已无问题,锋利度也足以轻易切断碗口粗的木桩。
傍晚时分,两人稍事休息。紫轩君精疲力竭地坐在静室外的石阶上,看着天边如火的晚霞。马正南无声地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灵茶。茶水温润,入口甘甜,一股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有效地缓解了她的疲劳和经脉的酸胀感。
谢谢。她捧着茶杯,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际,心中那根始终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忍不住脱口而出,马先生,你说…月蚀之夜,我们…真的能赢吗?
马正南沉默了片刻,晚霞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映出跳动的光点,他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峻。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事在人为。尽人事,听天命。
紫轩君若有所思: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输了…
没有如果。马正南打断她,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修道之人,当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决绝,未战先言败,此念一生,便如心魔种下,未战先输三分。当思如何胜,而非虑败后如何。
紫轩君一怔,随即恍然,心中涌起一阵羞愧,但更多的是明悟。马正南是在点醒她,修行路上,尤其是面对生死大敌,信念与意志至关重要。她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我们一定会赢!必须赢!
马正南神色稍霁:记住你的位置。月蚀之夜,你主守太阴位,维系阵法阴阳平衡,是为根基;我主攻,伺机斩魔,是为锋刃。各司其职,相辅相成。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无论阵外发生何种变故,哪怕我暂时受挫,只要你稳守太阴位,阵法不破,我们便仍有周旋余地。
紫轩君坚定地点头,将这番话深深记在心里。她知道自己在天罗地网阵中的重要性——太阴位是阵法运转的阴眼核心之一,与作为阳眼的马正南所在之位遥相呼应,共同维系整个大阵的平衡与威力。若太阴位失守,阴阳失衡,阵法威力大减,甚至可能崩溃。
夜幕降临,两人简单用过明心老道准备的清淡斋饭。饭后,马正南带她来到静心居地势最高的屋顶平台。今夜星空璀璨,银河迢迢。
看那里。他指向北方夜空那七颗最为明亮的星辰,北斗七星,其斗柄所指,便是紫微垣,天庭核心所在。
紫轩君顺着他指引看去,那七颗星辰组成的勺状图案清晰可见,但在马正南的指点下,她敏锐地发现,位于勺柄第二颗的天权星(又名文曲星)光芒确实比其他六颗要明显暗淡一些,而且其位置似乎…比记忆中的星图稍稍向内侧偏移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北斗移位,星辉黯淡…她喃喃道,心中凛然,张天师所说的凶兆,果然不虚。
马正南点头:北斗司命正在以自身权柄,暗中调动北斗星域之力,必有所图。他又指向西方一颗异常明亮、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祥血红色的星辰,再看那颗,天狼星,主侵略、杀伐。其光芒带煞,赤芒冲霄,乃兵燹大起、血光滔天之兆。
紫轩君心头一紧。天象如此明显的不祥之兆,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即将到来的惨烈。
月蚀当日,太阴星力被遮蔽,天地间至阴之气最盛,亦是至阳之力最弱之时,天机紊乱,群魔易动。马正南沉声道,届时,天魔必会倾尽全力,兴风作浪,试图打破封印。
紫轩君仰望星空,突然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沉甸甸的。这场战斗,早已超出了个人恩怨,关乎宁市数百万生灵,关乎人间秩序,甚至隐隐牵动着三界的平衡。
马先生,她轻声问,仿佛怕惊扰了这寂静的夜,月蚀…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又会持续多久?
子时初刻(晚11点)开始初亏,马正南精确地回答,如同最精准的历法,子时三刻(晚11:45)食既,进入全食阶段,至丑时正刻(凌晨1点)开始生光,丑时三刻(凌晨1:45)复圆。全食阶段,持续整整一个时辰(两小时)。
紫轩君在心中默默计算,还有六天。六天后的那个夜晚,月全食之时,一切都将见分晓。是阻止阴谋,守护苍生;还是功亏一篑,万劫不复…答案都将在那时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