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静心居笼罩在薄雾中。
东方天际才泛起鱼肚白,静心居便已浸润在乳白色的、流动的薄雾里。院中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反射着熹微的晨光。几株老梅树的枝桠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偶尔滴落,发出清脆的“嗒”声,更衬得四周一片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野花的淡雅香气。
紫轩君早早醒来,拥被而坐,昨夜梦境中那位白衣翩跹、气质清冷如月华、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哀愁的太阴星君本尊形象,仍在脑海中清晰浮现,挥之不去,仿佛那不是梦,而是一段被尘封的真实记忆正在缓缓复苏。她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起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了素色的亚麻窗帘。
院中,薄雾如纱,马正南已然在练功。他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练功服,身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动作如行云流水,时而如仙鹤展翅,时而如古松盘根,每一个招式都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这清晨的雾气、微凉的空气、乃至脚下的大地脉搏都融为一体,和谐无比。他的呼吸绵长而细微,几乎听不见,只有衣袂飘动时带起的轻微风声。
紫轩君静静地倚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去洗漱更衣。今天要去拜访龙虎山的张天师,探寻那关乎重大的“北斗司命”的秘密,她选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米白色棉麻休闲装,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最后,将那枚触手温润、象征着太阴星君身份的月牙形玉簪小心翼翼地别在发间,又将那枚蕴含着月华之力的太阴印贴身佩戴在胸口,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
下楼时,马正南已经练完功,正坐在院中那张有些年头的青石桌旁,慢条斯理地沏着一壶茶。晨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棱角分明、带着几分古意的侧脸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氤氲的水汽从紫砂壶口袅袅升起,茶香清淡悠远。这一刻,这位活了千年、见证过无数朝代更迭、本该充满沧桑感的道门高人,身上竟散发出一种超脱尘世的、近乎完美的宁静与和谐之美,让紫轩君不由得驻足,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早。”她收敛心神,轻声问候,声音在安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正南抬起头,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容纳星海的眼眸看向她,平静无波,如同古井:“早。”他推过一杯刚刚斟好的、色泽清亮的茶水,“安神茶,用了几味宁心静气的草药,有助于你稳定和梳理那些正在觉醒的记忆碎片。”
紫轩君道谢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一股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她小口啜饮,茶水温润,带着淡淡的菊花、合欢皮和不知名草根的清苦香气,入口后却回甘绵长。一杯热茶下肚,果然觉得神清气爽,连昨夜梦境中那些纷乱模糊的影像都仿佛被梳理过一般,变得清晰有序起来,尤其是那句“时机已到”的低语,此刻回想起来,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宿命感。
“马先生,”她放下茶杯,白玉般的瓷器在石桌上发出轻微的脆响,“我昨晚……又梦到太阴星君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探寻。
马正南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淡无波:“记忆继续觉醒,是好事,也是必然。”他顿了顿,抬眸看她,目光如能穿透人心,“此次梦境,有何新的发现或感受?”
紫轩君微微蹙眉,努力回忆着梦中的细节:“她……或者说,是我记忆中的‘我’,站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散发着朦胧月光的奇异花海之中,那片花海,像是在月宫之上。她静静地站着,衣袂飘飘,不像是赏花,倒更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她顿了顿,眉头锁得更紧,“然后,就在花海深处,有个声音说‘时机已到’……但那声音很飘忽,我努力想看清是谁,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根本分辨不出模样。”
马正南闻言,若有所思,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光滑的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时机……”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此‘时机’,或许正与你我今日要去探寻的‘北斗司命’之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正说着,明心老道脚步轻快地从小径另一端走来,他今日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藏青色道袍,见到二人,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礼:“师叔,方姑娘,早餐已经备好了,请移步餐厅。”
两人便起身移步餐厅。早餐是清粥小菜,配了几样精致的手工面点,简单却处处透着用心。紫轩君注意到,马正南现在对于这些现代的、人间的食物似乎越来越习惯了,不再像最初相识时那样,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疏离和轻微的不适应,甚至会像普通人一样,用筷子夹起一碟清脆的酱黄瓜,这细微的变化让她心中莫名地感到一丝暖意。
她一边给自己盛了一碗熬得恰到好处的白米粥,一边问道:“张天师那边,都已经联系好了吗?”
马正南点了点头,动作优雅地夹起一个小笼包:“辰时(早上7点)出发,巳时(上午9点)可到天师府。”他说话间,目光在紫轩君脸上停留了片刻,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你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神识入天非同小可,需得状态完好。”
紫轩君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之前受伤的手臂,伤口处已经结了一层薄痂,只有轻微的不适感:“挺好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不影响活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马先生,张天师……他真的会知道北斗司命的事情吗?毕竟,那是天庭的星君……”
马正南咽下口中的食物,用素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才缓缓道:“龙虎山一脉,自祖天师张道陵起,便与天庭素有往来,关系匪浅。”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张天师这一支,世代相传,实为天庭在人间界的使者,负责沟通天地,传递讯息,地位超然。”
紫轩君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原来如此!难怪张天师在道门中地位如此尊崇,不仅仅是修为高深,更是肩负着如此重要的职责,是连接人间与天庭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