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冯钦正捏着笔的手一顿，不知道这个时辰会有谁来找他。
他第一反应是太史令陈恕，当门打开后，姜怀璧那张面庞落入眼中，冯钦双手的速度，比脑子的反应快一些，他当机令断就要和上门，却被姜怀璧愣是挤了半个身子进来。
“师父。”
“大王这一声‘师父’，奴万不敢当。”
冯钦见拦不住姜怀璧，只得将扒着门的双手撒开，而后便双膝着地跪在姜怀璧面前，姜怀璧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立马伸手要去搀冯钦起来，冯钦却躲开他的手不让他扶，姜怀璧无可奈何之下，便屈膝跪在冯钦面前，却将冯钦唬了一跳，最后二人还是起了身。
“进屋说。”
冯钦如今倒是变得拘谨了起来，平日里在姜怀璧面前的放松与恣意全然不见，仿佛根本未曾出现过一般。
“您躲着孤。”
极为肯定的语气。
“是，奴心有愧。”
冯钦不遮不掩，将心底的惭愧说了出来，他字字句句斟酌，到最后越说越觉得愧疚。
“您不信我，难以抉择，孤不曾怪你。”
姜怀璧从未相信过会有人将他事事放在第一位，也从不敢想会不会有人对他毫无保留的相信。
说实在的，他不相信。对他来说，人食五谷杂粮，逃不出一个“欲”字，这世上，好像只有人人为己，才是正道。
诸侯国之间时常为了土地而争斗不休，百姓苦于赋税，苦于战火纷飞。姜怀璧当初说得想要一统天下，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他想给天下的百姓一个完整的家，不必再分谁是哪国人，人人生而平等，未有高低贵贱之分。
“对于‘宦者令’一职，请恕奴推辞之罪。大王身边的岑是不错的，可担此大任。奴觍颜乞求大王容奴住在这处，奴怕离了宫去，日后年纪再大些，会想不起来他。”
冯钦口中的“他”，指的正是已故的峻侯，姜怀璧了然于心，他朝冯钦点了点头，权当是同意了。
“您便在宫中安心歇着吧，孤还有事，也不便多留。”
姜怀璧说着便要起身，衣袖忽然被冯钦牵住。
“大王若是想一展宏图，便将目光放远些，宁愿装痴卖傻，也莫要让人轻易窥探到你的心思，就算是亲近的人，也不能。欲成大事者，当断杂念。”
冯钦本就是心血来潮提上一嘴，落在姜怀璧耳中，姜怀璧突然有些心虚，总觉得冯钦在捎带他。
“孤记下了。”
姜怀璧丢下这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去了。
夜色温柔，风儿轻轻。宫中各处已点上了烛火，瞧起来很是热闹的模样。姜怀璧踱着步子慢慢往回走去，前面传来熟悉的笑声。
是阿宇。
姜怀璧张了张嘴便要唤他，不远处忽然窜出来一个孩子，跑过来后便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大王。”
阿宇在刚入宫时便被陈恕嘱咐过了，要他改口称姜怀璧为“大王”，阿宇虽然还不太清楚为何突然要换称呼，可他还是乖乖地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