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恪没有料到沈离山有这么大的反应，就像以往自己每一次留下来都会带给他不好的事情一样。
这个秘境竟然是有前因后果的吗？
沈离山觉得眼前的人有一点奇怪，不知道这次外出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遭遇了什么，他看上去好像有一瞬间变得比较年轻。
不是容貌上的，修仙者在经过了一定时间之后就没有什么变化了。
而是眼神和对自己情绪的管控能力。
不确定发生的事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此刻，沈离山都不想和顾清恪同处在同一屋檐下。
“我想现在不是你拒绝我的时候。”顾清恪的执着在于我想要，就要得到。在确定是一个幻境的地方，他不想得到的只是拒绝。
如他所想，沈离山退却了。他让出了自己的床铺，捏着自己的袖子转身去了书房。
顾清恪如自己所料获得世界的掌控权，他没有奢望能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处在同一个空间，但看着他挺直僵硬的背影还是觉得有点气闷。
为什么他总是让自己离开。
躺在床上，鼻尖飘过一缕好闻的气息。
不是枕头上的，被褥之间的气味，好像存在这个特定的空间，像有一只温柔的手抚平自己心上别扭的褶皱。
因为是分神，没有那个魔头在自己的头脑里叫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沈离山的床，他是怎么睡在这张床上的？仰面躺着还是侧身睡着？
如果香味有一部分是他身上的，另外一部分是什么？
难道是我自己？顾清恪牵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除了烟火的味道他没有闻到其他的。
也许自己该沐浴更衣再躺在这张床上，也许这就是翠湖看自己直接躺下露出惊慌延眼神的原因。
明天吧，明天等自己醒过来适应了环境再去吧。
反正这里已经是自己说算，不是吗？
卧榻上的顾清恪的梦不如自己想象一般安稳，沈离山却不管那么多，耳朵竖起来监视着卧房那边的动静。
两人相离得并不远，沈离山老是觉得有一双眼睛要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袖间的那本书迟迟拿不出来。
只好把自己之前看过的那些无聊的话本拿出来遮掩。
看着看着，灯火爆出了花，灯光渐渐暗下去，自己也昏昏然沉睡了过去。
糊里糊涂地过了一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沈离山被一阵惊慌的惨叫声叫醒，鞋都没穿跑到顾清恪跟前：“你怎么了？”
坐在床上的人结结巴巴：“没……没什么事。”
可是脸上可疑的红晕和慌张让沈离山不相信他的话，正欲上前查看，鼻尖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浓郁的熟悉的味道。
沈离山面色一沉，脚跟定在原地：“没事就好。”
“真的没事。”顾清恪抓被子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戒备地看着沈离山的脚。
沈离山退了一步：“那我回去接着睡了。”
顾清恪低低应了一声：“嗯。”
沈离山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全然不顾自己麻掉的那条腿现在正让自己龇牙咧嘴。
这小子怎么回事？一大早就发癫。竟然还像一个初次经历那事一样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混蛋！装模作样给谁看！
沈离山更加愤恨自己，一闻到那种味道就有无数不堪的亲密的无法在阳光底下宣之于口的记忆从深海冒上来，他按下了这个按不住那个。
肌肤上令人烦恼的触感，甚至耳朵都能记得那时候呼在耳边的热气，这究竟是绮念还是折磨，沈离山自己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
只想赶快逃离。
他一瘸一拐逃离的背影让顾清恪眼神一暗。
沈离山听见他叫翠湖打水，浸湿地板的潮湿水汽随之而来。
他躺在塌上无奈地想，那个木桶是新的，还有一股新鲜的木头味，不是沈离山喜欢的味道。
但是没有办法，那个顾清恪让洗澡用的木桶成了消耗品。
薄薄的木门实在不隔音，顾清恪一个洗澡的动作，沈离山都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描画出流水在他身躯上蜿蜒的样子。
木桶不大，一个人尚有余裕两个人有点拥挤。
沈离山总是不愿意配合这样的恶趣味。但是他越是抗拒，他好像越是找到了乐趣。
两人挨挨挤挤，手脚碰在一起，胸膛贴着后背，宛如双生子。
那些明明暗暗的灯火，暧昧不明的呼吸，不知廉耻的下流话语，顾清恪让每一个出场到碎裂的木桶都载满了沈离山不堪的回忆。
当隔壁响起可疑的沉重的呼吸和水波快速微微荡漾的声音，沈离山终于受不了从塌上起身，冲到外面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
他对着房间的窗户心里暗骂：“呸！不要脸！”
“仙尊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翠湖见到沈离山面色沉重，赶紧上前，生怕尊主又做了什么伤人的事情。
沈离山耳尖泛红，心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就算翠湖知道，他也说不出口：“没事，就是饿了。”
腿上还有一些发麻的刺痛，刚才使劲跺脚果然有用。
不知道有没有吓得那人当场不痛快，如果有那当然是最好了。
沈离山第一次在厨房吃早饭，自他坐下翠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一边看着锅里一边那眼神关照。
“怎么？觉得我在这里吃饭很奇怪？我也可以挪到院子里去吃。”
翠湖连忙说：“不是不是，就是觉得仙尊好像有什么烦心的事，但是却没有那么不开心。”
翠湖不是一个随便多话的人，随便揣度人心的事情也不会随便说出来。
沈离山当然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可有很多的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特别在他和顾清恪的关系这么僵硬的情况下，她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沈离山笑道：“昨天在书房看了一晚上的书，今早起来的时候脚都麻了。想起来小时候不知道谁告诉我的偏方，跺一跺脚就会缓解。谁知道跺脚了之后那么痛……”
“啊，原来仙尊是因为这个。”翠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一碗汤端了上来。
“吃煎饺，配上一碗热汤刚刚好。肯定能让您的血脉都畅通起来，腿脚也就好了。心情舒畅。”
沈离山愉快地应承下来，一口饺子一口汤地吃了起来。
食物的温暖能让人焕发生存的意志，感受到生存下去还有的那么一点美好。
而很久之前，他就是那个哭着还能吃下饭的人。
这样的人，能在任何绝境活下去，何况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