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恪落在一棵开了半树花的海棠树面前。
海棠后面的窗户让他很陌生，抬头上面辉煌的牌匾确实写着茶山居几个字。
“参见尊主。”一个小婢女躬身行礼，顾清恪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翠湖见他久久不叫她起身，不知道是不是离山仙尊不在这里惹了他不高兴，于是赶快解释：“仙尊只是去了阅海楼，是您允许仙尊去翻阅藏书的。”
顾清恪听起来怪怪的，准许？沈离山在这里的行动需要自己的允许？
这个小婢女显然认错了人。可听到这里竟然有点兴奋。
他只是轻轻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是。”顾清恪显然没有心情和人闲聊，虽然冷冰冰的尊主今天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气氛也显得随和一些，但翠湖深知他变幻无常，不敢在此停留。
顾清恪觉得自己傻乎乎地站在这里更加引人怀疑，于是走进了茶山居。
久违多年踏进了茶山居，即便这里已经是金碧辉煌的样子，没有当初的一点痕迹，顾清恪还是觉得很紧张。
好像转过一个拐角就有可能看见当初那个身影。
他坐在窗下的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山下的流云已经散了，明媚的阳光撒了一把金子到山谷里，花香都带着暖烘烘的味道。
他打量着书柜桌子床铺，每一样都不是沈离山的审美，每一样都让顾清恪觉得熟悉。
穷久了的人富丽堂皇的梦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顾清恪觉得这不像是一个秘境，倒像是自己梦而不得生活。
“你……回来了？”
听到声音顾清恪不敢回头。是他。
沈离山把手里的书藏进袖袋，脸上自在的神情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顾清恪没有回头，沈离山也没有向前。
以往的经验告诉沈离山这个时候后退将会遭到更严重的惩罚，他脑海中想要自动过滤两股战战的悲惨，可惜以失败告终。
求生的本能推着他走近了那个身影两步，主动坐在他旁边：“海棠糕是翠湖做的，你要是喜欢我让她给你再上一盘。”
一只纤瘦骨骼秀美的手伸到顾清恪面前拿走了盘子。顾清恪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吃光了面前的糕点。
顺着这只手往上去，他看到了一张和记忆中的沈离山高度相似的面容。
眼前的人容貌昳丽，疏离已经变成了骨子里的清冷。
他怕自己。
这个认知让顾清恪头皮发麻。
沈离山从不说这些话，也不会主动照顾人。一是因为他天生就冷清，另外一个原因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的。那就是沈离山很懒，懒得应付人也懒得管生存所需。
温柔的沈离山，主动照顾顾清恪情绪的沈离山，甚至有点害怕自己的沈离山。
短短一瞬间的接触，顾清恪对眼前人的好奇就达到了顶峰。
这是一个假的沈离山。
顾清恪观察沈离山和翠湖之间的互动，明显比对着他的时候更随心自在。
他等到沈离山坐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搭上了他的脉。
灵力才探出去，顾清恪就惊讶地发现，这个沈离山体内竟然有自己的禁制，由于不明原因的损伤，沈离山现在能力恐怕还不如门口那个小婢女。
“我已经好多了。”沈离山不自在地抽回了手，不明白今天的顾清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脸上飞逝而过惊讶的表情是给谁看的。
自己现在身体这么差还不是他造成的？
手腕上残留着刚才他手指的痕迹，沈离山莫名地有些焦躁。
刚刚在阅海楼找到一点眉目，这个活阎王就又来了。工作总是没有进展，计划被打乱，沈离山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接力维持脸上平和的微笑。
顾清恪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看错，刚才这个小院子是有结界的，沈离山身上的通行玉佩也有地方限制。
沈离山是被关在这里的。
目光扫到沈离山脖颈之间暧昧的痕迹，方才肌肤相触的那一点温热和柔滑让顾清恪不由得捏紧了手指。
“师尊身体不适，还是多修养的好，不要太劳心了。”
沈离山听在耳中如有霹雳，这么快就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了？要让他乖乖呆在茶山居？
“我没事的。”
顾清恪觉得春天的风有点过于燥热了，沈离山的那一节雪白的脖颈怎么看过一眼就一直在眼前晃悠，端着茶杯也解不了。
“你我师徒一场，我关心师尊是应当的。师尊还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提出来，我好满足您。”
沈离山听得一阵心惊，这是哪里又惹到了这位大神，说话阴阳怪气。除了在床上，或是羞辱沈离山的时候，顾清恪极少提及二人的师徒关系。
虽然不情愿，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节外生枝，沈离山强捏着鼻子低垂着眉眼咬牙说道：“你我道侣契在身上，我自然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会珍重保护好这具身体，翠湖也很细心，照顾得很周全。”
什么？什么！
顾清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离山。
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丑闻？
道侣契？
什么邪门的秘境？这不会是按照自己的梦境造就的幻境吧？
自己对沈离山的邪念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吧！
到目前为止，顾清恪也不过是想让沈离山为自己当初将他逐出师门感到后悔，低头认错。仅此而已！
顾清恪觉得自己遇到了大麻烦，现在的剧情究竟是什么走向，有点超出预期。
“好。”顾清恪从喉咙里挤了这个字出来。
沈离山揣摩着顾清恪古怪的反应，一只手拼命在背后招。
“尊……尊主，海棠糕来了。您尝尝，热的。”翠湖来得很及时。
顾清恪莫名觉得海棠糕的甜蜜温热抵不上沈离山有些微红的耳尖。
他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唐突心如擂鼓，接过沈离山递来的海棠糕就塞住自己想说莫名其妙的话的嘴巴。
吃了点心喝了茶，就算顾清恪想要在这里待着，按照他日间事务缠身的繁忙推算，他此刻应该站起来走人了。
沈离山迟迟等不到那个时刻，也没有见玉蝴蝶传讯来召唤顾清恪回去，如坐针毡。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沈离山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点点心虚，毕竟出口赶人的话是为了让自己争取点时间找到灭了顾清恪逃出生天的方法。
顾清恪看着欲言又止的“道侣”内心也慌得像一匹野马。
他是不是在勾引自己？
顾清恪觉得自己要疯了，沈离山躲闪的眼神，耳尖绯红，脖颈间暧昧的痕迹，都是自己以往恶意的罪有应得吗？
他想否认自己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又忍不住被吸引。
他想知道沈离山接下来会干什么，幻境的危险究竟在什么时候才会触发。
如果喝茶聊天都是安全的，那做什么会出现不安全的事情？
“我累了，借你的地盘休息休息。”相比现在贸然走出这个结界到未知的部分去冒险，不如在这里先苟一苟。
沈离山显然没有做好接受他这个决定的准备，“什么？休息？”
大白天的，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