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越来越冷，小程希穿上了一身棉衣裳，圆滚滚的。小拳头塞嘴里，嘬了两下，没吃到东西，急得小脚丫子乱蹬。
有点空闲，张绣给夏姐的孩子绣肚兜，见小家伙要哭，放好针线，把她抱怀里喂奶。
她咕咚咕咚咽了一阵，举起小胳膊拍打两下，咯咯笑出声。
张绣拿手绢，擦掉她嘴角溢出来的奶，也跟着笑，“晚上你爹打电话，笑两声给他听听。”
“那浑小子，不得高兴坏了。”程妈妈摸摸孩子小脸儿，“吃饱了？奶奶抱。”
电话响了，张绣把孩子给程妈妈，接起电话。
那边是张小勇，“厂长，韩老板到了。”
“我马上过去。”
和程妈妈说了一声，张绣穿上厚棉袄，围上围巾，就往外走。
“戴帽子。”程妈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帽子追上她。
她接过帽子戴好，一撩门帘，差点和娘撞上。
娘拿着双小虎头鞋，“干啥去啊？”
“厂里。”张绣掀开门帘。
“去吧。”娘进了屋，冲着孩子就去了，“试试姥姥做的鞋。”
厂门口停着辆汽车，阳光一照，闪闪发亮，一看就挺贵的。
办公室里传出谈话声。
张小勇说：“我们厂长家里有孩子，韩老板稍等，这是我们厂里的货，您先看一下。”
这韩老板，就是那位京都老板。
电话里了解过，他是做服装的，走的是高端品牌路线，一件衣裳能卖几千，甚至上万。
这次合作，是想把服装和刺绣结合，往国外发展。
听说，他去过绣品展览会，看上了那幅傲立天地间，才打听到绣厂来的。
绣功方面，他要求很细，提出亲自来绣厂视察。验过之后，再决定是不是合作。
绣厂暂时不缺客户，可是绣工越来越多，多一个合作伙伴，是好事。
况且，要把张.绣送出国门，这次，是个机会。
韩老板大概三十多岁，戴副眼镜，穿得很讲究，手指上戴上枚玉扳指。正拿着手绢，研究上面的绣花。
他身边站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和长款棉服，挎着包。
看打扮，应该是秘书。
外头，翠花喊，“小勇，来一下。”
张绣进屋，让张小勇去忙别的，摘下帽子手套，伸出右手，“韩老板久等了。我是张绣。”
握了下手，韩老板客套，“想不到，张厂长这么年轻。”
“两位请坐。”张绣把大棉袄脱下来，放到一边，看看桌上几条手绢，又找出几条不一样的花型。
绣功绝对精细，
“你看看，还满意吗？”
韩老板微微摇头，“这和展览会上的绣品，不是一个档次。”
那幅傲立天地间，绣工们的确绣不出来。不止绣工，目前能绣出意境的，她只见过徐阳。
这个，没办法改变，她也不否认，笑着说：“我现在太忙，没时间绣，再说，要批量生产，只能进车间。”
韩老板想了想，“我能去车间看看吗？”
“当然。”
这次翻修，车间里安了暖气，比炉子干净安全，也暖和得多。大家都在低头绣花。
先去了燕子那边。
燕子绣的是幅梅花图，料子薄得透明，梅花鲜红，花瓣上落了片雪，似乎被风一吹，就会飘散。
除了没有意境，挑不出任何毛病，比展览会上的绣品，一点都不逊色。
韩老板看几眼，就去别处了，张绣跟在旁边介绍，“我们一共有五个车间，绣工一百二十个……”
把车间转了个遍，又回到了办公室，张绣请他坐，倒了两杯热水放下，
“韩老板想要什么样的花型？我能不能看看服装样式，可以设计两款。”
韩老板坐下喝水，没接话。
秘书说：“我们的服装上市之前，款式是绝对保密的，不能给任何人看。合同谈成之前，包括绣厂。”
想不到，韩老板办事这么谨慎，但是这是人家的规矩，张绣倒是理解，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坐下喝，“韩老板有什么要求？”
“是这样的。”秘书打开包，拿出一份合同，“如果跟我们合作，绣厂就不能再销售其他绣品。当然，收入方面，一定比你们自己经营，要丰厚得多。”
接过合同，打开，上面明确写明，每年会付绣厂五十万的报酬，但是，绣厂只能服务于韩氏，
这意思，就是想买断，或者说收购绣厂。
门帘撩起，张小勇搬着一箱子货进屋。
张绣把合同给他，他看了两眼，微微皱眉，把合同还回去，转身想出去，没走两步，又回来，弯下腰，指着条款提醒，
“厂长，这条，这条，还有这条，都是霸王条款，一旦签字，咱们张.绣的牌子会被韩氏覆盖，彻底消失。”
话刚说完，电话响了，张小勇接起来，拿出账本往上记，“苏老板好，您说多少？三百件，每种花型都要，好……”
如果签了合同，张.绣就只是属于韩氏旗下的加工厂，后面每走一步，都会受制于人。
绣厂如何发展，张绣有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再绕弯子，递回去合同，“谢谢韩老板看中，我们张.绣，没有卖厂的打算。”
“张厂长可以再考虑考虑。”韩老板说：“我们如果公开寻找合作伙伴，华夏各地绣厂，都会来参加招标，到时候，恐怕就轮不到你们这小厂子了。”
“是的。”秘书接话，“我们了解过，你们绣厂每年的利润，不过十万，与我们韩氏合作，利润会增长四五倍。如果嫌少，我们可以增加百分之十。”
“不必。”张绣靠椅背上，喝水，“合作要的是共赢，换句话说，你情我愿。我的牌子，不比你们韩氏差。所以这些条款，我不同意。”
“……”秘书看了眼韩老板，韩老板给她一个眼色，她顿了顿，才说：“张厂长，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机会难得，我们可以把报酬增加到百分之二十。六十万，你们几年都……”
“还想再谈？”张绣说：“先同意我一个要求。”
韩老板有些兴趣，“张厂长请讲。”
她放下杯子，说：“我要冠名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