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司南就醒了。
纵使知道自己的睡姿十分感人，却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掉了下巴。
自己抱着楚曜的腰，像只无尾熊一般，牢牢挂在他身上。
司南嘴角疯狂抽搐，偷偷摸摸把手收了回来，逃命似的离开房间。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首先要把早饭做好，然后烧些热水来洗脸，最后要喂院子里的鸡鸭猪。
等到楚曜起床的时候，司南正被一只大鹅追着跑，满院子都是雪白的羽毛。
为了不吵醒爷爷奶奶，他愣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楚曜看在眼里，适时地伸出了脚，把那只大鹅绊倒。
大鹅惨叫了两声，楚曜抓住它的翅膀，将它丢进了鸭圈里。
“感谢大哥救我狗命。”司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尽是汗水，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它够凶，司南露出更凶的表情，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恶狠狠说道：“给我等着，我下次回来再收拾你。”
沿着小道一直走，司南轻车熟路来到镇上。车票钱都是他出的，莫名有些肉疼。
他缓缓地捂住脸，实在没想到啊，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为了十块钱斤斤计较。
到了江城，时间还算早，他向楚曜提议不坐公交车，直接步行回学校。
楚曜没反对，毕竟他浑身上下就一个手机，走起路来轻松得很，就当是在散步了。
司南走在前面，望着周遭的小吃店铺，贫穷的眼泪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想吃汉堡，想喝奶茶，还想啃鸡腿……”他独自在前面碎碎念，声音不大，楚曜隔了一段距离，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请你喝杯奶茶吧，你要什么口味的？”楚曜问。
司南不由自主想到了某个火遍大江南北的梗，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我要一杯芋泥波波奶茶，不要芋泥，不要奶茶。”
楚曜停顿两秒，像是有些疑惑，可最终什么都没有问，走进奶茶店里。
五分钟后，他带着奶茶出来了——
不，那根本不是奶茶，因为杯子里装满了脆波波，没有香香甜甜的芋泥，也没有丝滑浓郁的奶茶。
司南：“·……”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看着满满一杯子晶莹剔透的脆波波，司南欲哭无泪，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末了，还摆着苦瓜脸补上一句：“钢铁直男大概就是你的代名词了吧……”
身后的楚曜说了句什么，司南没听清。
他自顾自走着，把一杯脆波波吃完后回头，发现自己和楚曜之间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一旁的小巷子里传出可怜的哭喊声，司南有些好奇，循着声音过去，发现一个少女正被一群彪形大汉堵在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路见不平，自然是要拔刀相助，是时候展现他的男子气概了。
司南气势汹汹地指着那群大汉，喊道：“禽兽，快放开那个女孩！”
那群人闻言回头，司南这才看清，他们手里都有武器，除了枪之外，可谓是应有尽有。
他再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在最快的时间之内作出了判断，朝彪形大汉们微微一笑：“打扰了，我这就走。”尽管他认了怂，那群大汉也不愿放过他，纷纷拿着水果刀和狼牙棒冲过来。
还好楚曜已经走到这边，司南急忙往他身后躲
楚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那些人奔来，还是下意识地抡起拳头，朝他们砸了过去。
一片混战之中，他在前面力战群敌，而司南躲在后面满脸惊恐，活像一朵孤苦无依的娇弱小白花。
唯一的作用是楚曜嘎了，他可以去找阎王把名字划了。
多年的群架经验充分发挥了作用，楚曜手无寸铁，却将那群人全打趴下。
他一只脚踩在那些大汉的老大身上，表情淡淡的，那双漆黑的双眸像是无边夜色，冷得让人心惊：“服不服？”
那个老大看上去快哭了，粗矿刚硬的脸上扯出一抹不符形象的娇柔：“服服服，大写加粗的服。”
角落里的少女木讷地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看楚曜又看看司南，脸上浮现出红晕。
两个好看的小哥哥不顾危险来救她，她该选择谁呢？认真思考了好半天，心头终于有了决定。
然而她抬起头的时候，却目睹楚曜和司南手牵手走了。
手牵手走了。
走了。
了。
她震惊地张大嘴巴，一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流出了痛苦的泪水。
刚刚害怕被打，司南急着跑路，那个花了五十块买的二手行李箱陷进砖缝里，竟然卡掉了一个轮子。
不能拉着走，只能用手提。
可司南这具身子严重营养不良，拎几件衣服都头晕眼花，气喘吁吁。
最后还是楚曜察觉到他的异样，大手一挥，把箱子夺过去提着。
到了校门口，那儿停着一辆豪车，斑斓的色彩，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保养得当的女人的脸，容貌居然和楚曜有些相似。
正疑惑着，就见她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翅膀长硬了连家也不愿意回？
不过就是让你订个婚而已，你居然摆脸色给唐玲的爸爸看，两家的生意差点被你搅黄了！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没用的废物玩意儿，我当初就该把你扔河里淹死！”
声如洪钟，铿锵有力，字字珠玑，由于角度的原因，司南甚至能看见不少唾沫星子在空气中肆意飞舞。
他愣了两秒才搞清楚状况。
这个女人名为叶臻，是楚曜的亲生母亲。年少时位列江城名媛淑女榜第一名，美貌与才华兼备，家世和性格完美，追求她的人能绕操场两圈。
究竟是时间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让她变成了如今的骂街泼妇？！
骂完一长段话，叶臻脸不红心不跳，连气也不带喘的。
她取下墨镜，看见司南的脸时停顿几秒，而后将目光移到楚曜身上，眼底积蓄着怒火：“你不肯搭理唐玲，却要跟这个长得和唐玲一模一样的男孩子玩，脑子是被驴踢了？”
楚曜没吭声，路旁的学生听到动静围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叶臻是个要面子的人，立即把墨镜戴上，遮去自己大半张脸，恶狠狠道：“快上车，还嫌自己不够丢人么！”
楚曜依旧没说话，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司南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心抛下他，便把箱子交给围观的男同学，道：“帮我把行李放到宿管大爷那里，谢谢！”
说罢，他顶着叶臻像要吃人的目光，也跟着坐进车里。
叶臻虽然看不惯他，却也不想再多生事端，免得让别人看笑话。
离合器一踩到底，车子疾驰而去，惊起满地的灰尘，只留下一串长长的车尾气。
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到极致，没有人愿意主动开口，死一般的寂静无声。
车子驶进别墅区，在最左边的一栋前停下，立马就有仆人将铁门打开，恭恭敬敬站在两侧迎接。
“你先滚进去，”叶臻懒得摆好脸色给司南看：“我要单独和我儿子聊一下。”
“行吧。”司南双手插兜走进去，打量周遭的风景。
有钱人就是好。看看这精致的喷水池，看看这玫瑰竞相开放的花坛，看看这教堂一般的大别墅。
爱了爱了。
客厅里，唐玲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眼尾红彤彤的，时不时抽噎几声，模样可怜极了。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着司南，眼中闪过一抹希冀：“楚曜哥哥回来了没有？”
“嗯。”司南点点头，在她身旁坐下。
“真是太好了！”开心地擦了擦眼泪，犹豫两秒后，唐玲伸手拽住司南的衣袖，轻声轻语地喊道：“哥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司南皱了皱眉：“你想要干嘛？”
“我知道楚曜不愿见我，也不想和我说话，但请你帮忙转告一下，我会一直等着他，直到他回心转意的那天。”唐玲边哭边说道：“因为，我超级超级喜欢他呀。”
司南静静听着，最终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我也一样。”
这回答前言不搭后语的，让唐玲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一样？”
“唔，我是说，”司南满脸笑意凑到她耳边，用轻飘飘的语气讲道：“我也超级超级喜欢楚曜哥哥呀。”
唐玲僵住。
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似的。她仿佛石化了一般，呆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等到叶臻和楚曜谈完话走进来，她哭闹着扑过去，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难过中带着委屈：“楚曜哥哥，你跟司南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曜冷笑，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反倒是叶臻冷冷蹙起好看的柳眉，问道：“司南是谁？”
司南正在啃西瓜，那是他在桌子上拿的。听到她叫自己，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是我。”
这会儿唐玲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司南说，他喜欢楚曜哥哥。”
屋外阳光明媚，生机勃勃。
屋内凉意肆虐，冷得让人窒息。
“到底怎么回事！”叶臻的声音陡然低了两个度，额头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