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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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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恶战恶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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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双刀众便是占据此山的土匪,官府派人来剿匪,其实便是来剿双刀众,然而双刀众人人武艺高强,派遣而来的官兵拿他们完全没有办法,只得在山下屠杀百姓,拿百姓人头向官府邀功,发财又升官,一箭双雕。守那时见到张十五一家之前,曾经过一个无人之镇,便是那些官兵的杰作。

双刀众帮众大多是被世道所逼,无奈之下投奔了双刀众。然而他们顶着“揭竿起义,替天行道”的口号,却几乎无恶不作:行凶伤人、恃强抢劫乃是家常便饭,甚至帮里也没有针对淫戒的惩罚,即便犯淫戒乃是被武林江湖中所有人所不齿与唾弃的行为。

其中身为双刀众帮主兼帮会七个头领之首的公孙不止,好色成性,妻妾成群,然而这些妻妾,却都是双刀众从山下劫掠而来的。那些最美的自然都归了公孙不止,而其他没被公孙不止选中的,不是成了帮中的舞姬,在筵席时为帮众跳舞助兴,甚至陪酒陪睡等勾当,便是被许配给帮中成员;无论如何,只要被劫掠到双刀寨中的女子,无一例外都失去了自由身。不仅如此,就算是女童,只要稍微可爱一些,也会被拐入双刀寨中。

公孙不止乃是个欺男霸女的主儿,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不从了他的。倘若那女人有了丈夫,他便千方百计地要残害那位丈夫:或使奸计使其与自己的妻子分离,或直接将其杀死,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他“抱得美人归”,从来都不会有第二个结果。而且更为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只要有人上山投靠双刀众,他便会派自己的妻妾去色诱那些新加入的成员,只要他们把持不定,便一概斩杀。

且说这段时间,公孙不止又看上了一个女子,便是不久前随着家人搬到山下的秀儿,于是命人数次下山观察,要找一个时机将她抢上山来,让她做自己小妾。其实那一次段安和下山,便是奉公孙不止之令,要把秀儿抢上山里,哪知那一次却碰巧遇见了正在护送张十五一家的守。段安和见识了守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又因官兵追来,情急之下,只得先将守和张十五一家都一起接上山来。

后来庆祝双刀众成立十八年的筵席上,陈冲之向守发起挑战,哪知竟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公孙不止等头领见识了守的身手,对他颇为欣赏,竟有了让他加入双刀众,成为第八个头领以及公孙不止第七个义弟的念头。然而位居第二的陈冲之因守当众击败他,让他在帮众面前颜面扫地,对他恨之入骨,处心积虑想要报复,岂知到了次日,他便撞见了守和秀儿在一起。他心生一计,便去公孙不止那里告状,说守便是秀儿的丈夫,又将自己和守的战斗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守实力如何高强,自己纵然使出全力也打不过,又说这么一来,只怕公孙不止便不能得到秀儿了。而那位三夫人去守房间考验他的那一晚,陈冲之便在外面偷听,虽然知道守没有把持不定,却故意谎报情况,说守在三夫人的考验下把持不定,在行那事儿时还不住地出言不逊,说公孙不止如何如何。

公孙不止听了陈冲之的谗言,怎能不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杀了守?而他好色成性,怎能不急着将秀儿占为己有?然而守在庆祝双刀众成立十八年的筵席上大显身手,是以公孙不止乃至双刀众各位头领对守的实力都颇为忌惮。然而公孙不止欺男霸女,威风惯了,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弃?于是和几位头领商议,最后决定用蒙汗药,先将守麻翻,随后再杀死。这一来便有了守与公孙不止在公义堂饮酒,最后被麻翻过去这一事。

然而公孙不止却失了策,没想到守装作自己昏了过去,使出了“金刚罗汉衣”的功夫,逃过一死。双刀众中,包括公孙不止等一干头领,都不认得那护体神功,还道守当真刀枪不入,都不敢再对他下手。是以公孙不止只得先下令将守关入牢里,要等日后再处置。

守被抬走后,公孙不止便去张十五一家住的房子里,要霸占秀儿。张十五和秦小翠赶出来阻止,却死在了他双刀之下,秀儿毫无反抗之力,就这样被公孙不止污辱了。哪知秀儿床头竟藏着一把刀,她等到公孙不止完事后,忽然抓起那把刀,便即出手,去势了公孙不止,随后又用那刀自刎而死。公孙不止身受重伤,目前状况不明,暂且不表。

守听到这里,只觉头脑发胀,不由得大叫一声,右手倏出,一把将那姓樊的举起来,掷了出去。他手臂何等力气,那姓樊的直直飞出,最后砰的一声,撞在一株树大上,登时撞得头破血流,一声未出,便已晕死过去。

守喘着粗气,又横目看向穆烈,一字一句道:“你又是过来干什么的?”穆烈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道:“本来是来救你的,谁知道你已经跑出来了。”原来穆烈昨日的确从那姓樊的房中偷到了钥匙,准备来助守越狱,哪知那红鸟也夺走了李六张四保管的那套钥匙,在穆烈到来之前先行放出了守,才有了适才林中那番曲折。

守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原委,冷笑道:“你们双刀众存心害我,你怎么又来助我?”穆烈看了看四周,道:“兄弟,借一步说话。”守冷冷道:“你生怕被你的兄弟当作叛徒?”穆烈道:“正是。”

这时那红鸟也飞了过来,落在守肩膀上,歪着头瞧着穆烈,咕的一声,却不攻击。守心中一动:“这红鸟甚有灵性,只攻击对我不怀好意的人。刚刚那三个人要去牢里杀害我,这红鸟便去攻击他们,把他们一个个啄瞎了。”看向穆烈时,又见穆烈一脸诚恳,似乎真的没有害自己的意思,而见红鸟也只是看着穆烈,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暗暗思忖:“这穆烈冒着被双刀众当作叛徒,被杀头的风险,把牢房的钥匙偷了出来。做到这个份上,看来倒真的是为了来助我。”他虽有戒备之心,却不算是个太过多疑的人,念及此处,便道:“好,那我们走。”

穆烈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道:“兄弟,先把这个戴上。”说着放在守手中。守定睛一看,只见那赫然是一个人皮肤色的面具。穆烈道:“这是人皮面具,戴上之后,能让你面目全非,这样别人就认不出你来了。”又拿出一套双刀众的黑衣,道:“把这个也换上。”

守依言将人皮面具戴上,又将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双刀众的黑色劲装,便跟着穆烈而行。果然到了城寨之中,即使路上遇到双刀众的人,也没人认出他来。

穆烈领着守又走了一会,来到双刀寨南边一个小巷子里,又一路走到尽头一个小瓦房前。进得屋内,但见厅堂上木桌板凳,收拾得甚是干净。穆烈请守坐下,随后进了厨房,端来一只瓦钵,里面同样盛了半钵米饭,上面也铺着几根咸菜,也有一双竹筷插在饭中。

守并不急着动筷,却见穆烈又走进厨房,端来一只相同的瓦钵,里面同样盛了半钵米饭,上面也铺着几根咸菜,也有一双竹筷插在饭中。穆烈道:“兄弟快吃。”守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却依旧不动筷子,生怕饭中有蒙汗药。穆烈见他不动,已知其意,微微一笑,道:“兄弟,你信不过我,不过你被帮主所骗,却怪不得你。”说罢将自己的瓦钵和守的瓦钵互换一下,道:“我先吃了,兄弟你请自便。”便自己吃了起来。

守看着穆烈将饭菜吃光,终于觉得饥饿难耐,心想:“我且先吃一口,只要有任何不对,先把他打晕了再说。”当下先夹起饭菜,吃了一口,便即放下筷子,静静等候,一刻钟左右,身子似乎没有任何异样,这才将信将疑地又吃了一口。这一下食欲大增,第一口刚刚下肚,第二口便已入嘴,一眨眼间,便将瓦钵里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守吃饭完,放下碗筷,问道:“你为何救我?”穆烈不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道:“兄弟跟我过来,就会知道答案了。”

守依言跟在他身后,二人来到一间卧房,穆烈将身上的双刀挂在墙上,推开门旁的小柜子,露出一道陈旧的活板门,伸手在那活板门敲了三下。只听嘎吱一声,那活板门被打了开来,三个女子钻了出来。

只见那三个女子均是衣着清凉,秀丽明艳,只是她们皆是面带愁容,眉间含悲。穆烈和她们相互行礼,又带着守逐一引见,道:“这三位都是帮主的小妾。”守点头行礼,定睛一看,只见最左边那女子,赫然便是那一晚去他房间的那位“三夫人”,顿时想起当晚的事情,不由得面红耳赤,忙别过头去。公孙不止的三夫人也认出守来,脸上通红,低下头去,却又时不时向他瞧一眼。

穆烈却没注意到二人的异常,只道:“李姊姊、张姊姊、王姊姊,这位守兄弟身手不凡,你们的苦衷,就都跟他说一下罢。”

那三个女子面面相觑,隔了一会,公孙不止的三夫人便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我姓李,本是赢州人,两年前魔族入侵作乱,我父母便带着我、姊姊和我的丈夫到附近,这两年来靠给别人当佣人仆役过日子,虽然过得辛苦,却也有口饭吃。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某日几个黑衣人闯进家里,不由分说便要把我和我姊姊带走,我父母和我丈夫意图反抗,都被他们一刀砍死了。我和姊姊拼命反抗,却无济于事,那些黑衣人就把我们带上谭山来了。原来公孙不止那厮看上我们俩,而那些黑衣人都是他双刀众的人,下山来就是为了把我和姊姊抢上山,给公孙不止当老婆。公孙不止他……他……”

说到此处,公孙不止的三夫人忽然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伸出胳膊,只见一条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一些伤痕,触目惊心。李姊姊哭道:“我胳膊这个模样,便是他弄的。”说罢又转身,解开衣服,露出布满伤痕的背面,哭道:“那一晚他逼我去你房间考验你,我别无选择,便去了。后来回去以后,他便把我打成这副模样。他对他所有妻妾都是这样。我姊姊受不了,吊死在那个树林里了!我们本来说好要一起离开这里,结果她先离我而去了!我本已经放弃一切了,只打算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我没有姊姊的胆量,我没有胆量去自缢。可现在,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说罢扑通一声下跪,向守不住磕头。

守听到这里,不禁怒火中烧,用力在大腿上一拍,急忙将公孙不止的三夫人扶起来,道:“小子在所不辞,李姊姊不必多礼。”

这时张姊姊也道:“老爷,这位李姊姊的故事,和我们差不多。我们都是被公孙不止掳上山,被迫成了她小妾的。”当下张姊姊和王姊姊和分别把自己的故事说了,确实和方才公孙不止的三夫人的故事大同小异。

原来这公孙不止不仅好色成性,欺男霸女,还时常辱骂甚至殴打自己的妻妾,甚至有时候还会上道具。有时候,他也会把自己的妻子当作考验新加入的成员,只要任何一人把持不定,便会被公孙不止当众杀死,而被派去色诱那些冤死鬼的女子,也会被公孙不止殴打施虐。这种事情,公孙不止的妻妾便没有不遭殃的,甚至有不少人因为忍受不了,遂自寻短见,比如李姊姊的姊姊。

穆烈等他们说完,向守说道:“兄弟,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救你么?”守深吸几口气,强压着心中怒火,道:“我知道。你要我帮你救出他们,是么?”穆烈摇摇头,道:“那只是我要做的事情之一。我真正要做的,是彻底铲除双刀众。刚刚三位姊姊的遭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双刀众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无辜的鲜血,而即使那些起初自视甚高的,不愿干这种恶事的,最终也会被同化。”

守听闻此言,当下道:“若是如此,我愿助你一臂之力。”穆烈又惊又喜,道:“兄弟,我还道你会拒绝。”守恨恨道:“拒绝?怎么可能?公孙不止无恶不作,这双刀众为虎作伥,既教我撞到了,便没有不管之理,否则便对不起我做为修士的本分。”心想:“而且我言而无信,没有保全秀儿姑娘他们的性命,对不起他们一家子。替他们报仇,乃是理所应当,也好给他们在天之灵一个交待。”

穆烈闻言大喜,那三名女子也纷纷起身,对守下跪。守忙将他们扶起,道:“各位不必多礼,小人生受不起。”穆烈道:“你们三个和其他几位姊姊说一声。”那三位女子答应了,钻入甬道,自行去了。穆烈将活板门关上,又将小柜子推回门旁,将活板门挡住。

二人默然而立。隔了一会,穆烈忽道:“兄弟,谢谢你,我没想到你竟会相信我。”

守道:“那三位姊姊看起来对你很信任。若你和双刀众那些人一个德行,也许便不会如此了。”

穆烈道:“兄弟,谢谢你如此肯定我。”顿了一顿,又道:“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没有和那些人同流合污,是因为我是被他们拐上山来的。那时候我十二岁,现在我也二十一了。这么多年,我有好几次都差点和他们同流合污,但那始终没有发生,只是因为我从小到大听的一个故事。”

守道:“什么故事?”穆烈道:“是五行人的故事。”

守心中一凛,只听穆烈道:“‘群魔起征伐,乱世民颠沛。天不欲人亡,遂英雄降临。驱五行神力,能撼天动地。虽有力问鼎,却无意逐鹿。知苍生苦楚,誓除凶息灾。竭力战群魔,保茫茫苍生。了劣前遗言,望嗣承其任。其嗣归隐山,不涉江湖事。天下大乱时,出手挽狂澜。千古多少事,如江水滚滚。薪火代代传,英雄仍不变。天下英雄谁能为?乃五行族能为也!’这首《颂隐山》,我妈妈从小就在跟我讲,说这位五行人不忘初心,虽有力问鼎,却无意逐鹿,只知苍生苦楚,只知除凶息灾。我从小便立志,要成为像他一样的英雄人物。”

守听闻此言,心中颇有感触,道:“我也希望成为像他一样的英雄人物。”

便在此时,忽听得扑楞扑棱楞之声,二人循声看去,只见那红鸟从窗户飞了进来,在守耳边咕咕叫唤,声音甚是焦躁。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隐隐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和叫喊声,隔了几秒后,只听嘭的一声,卧室门开,穆烈冲了进来,神色恐慌,道:“糟了!他们来了!”守大吃一惊,道:“是双刀众!”穆烈神色惨然,道:“正是!”一言甫毕,便听外面嘭的一声,一人叫道:“别让他们跑了!”竟是陈冲之的声音。二人脸色大变,守道:“你先走,我断后。”说罢冲出卧房。

只见屋里走来两个手持双刀的黑衣客。左边那人看见了守,叫道:“是他!”右边那人叫道:“着!”一刀砍将过来。守施展身法避过,呼呼两掌,那二人功夫低微,在守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各中一掌,齐声大叫,仰天一跤,跌倒在地。

猛听得嘭嘭两声,又有四人破窗而入,当先的是个粗犷汉子,叫道:“哪里走?”抢到手跟前,双刀劈将过来。守侧身闪避,哪知还未站定,余光中但见银光闪动,双刀再次劈至,微微一惊,心想:“此人功夫倒是不弱。”当即施展“幻形移步”,堪堪避过双刀,绕到那粗犷汉子背后,一掌劈去。那粗犷汉子一惊,反手一刀,守急忙收手,叫道:“好一手‘以攻破攻’。”那粗犷汉子虽然逃过一劫,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忽听得穆烈叫道:“兄弟快走!”守回过头去,只见穆烈站在卧室房门,向他招手。这时破窗而入的三人齐声叫道:“穆烈,你背叛双刀众,只有死路一条。哪里走!”纷纷扑将上去。穆烈脸色一变,急忙掠起挂在墙上的双刀,与那三人斗了起来。

守大急,便要上前去相助,忽觉身后一阵凉风,心中一凛,矮下身子,正好从那粗犷汉子横劈而来的双刀下钻过。那粗犷汉子叫道:“须得教你领教领教双刀众的厉害。”当下施展出“六合八荒刀法”。守急于帮助穆烈,唤出无锋剑,刷刷刷三剑刺出,也不管是否刺中敌人,便往卧室赶去,哪知刚走出几步,便觉两道凌厉至极的力道劈来,急忙回身两剑,硬接了那粗犷汉子两招。那粗犷汉子叫道:“好!”再度出招,守无法抽身,只得还招拆解。

这边穆烈的情况并不乐观,毕竟卧室甚小,又是以一敌三,只斗了数招,只听嗤的一声,穆烈右臂、前胸各被划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汩汩。穆烈大痛,一个踉跄,右手不由得一软,当啷一声,右手的刀落在地上。那三人大喜,齐叫一声,六把双刀便往穆烈身上招呼而去。

忽然窗外传来“咕”的一声,随后一道红影如流星般飞入卧室,掠向围攻穆烈的三人,却是那只红鸟。那红鸟哇哇大叫,伸出长嘴,倏然之间,已有两人失了眼睛。余下那人大叫:“又是你这只死鸟!”双刀往红鸟身上砍去。那红鸟双翅向前一推,身子倏然倒退,待得那两刀砍空后,忽然前行,也将那人双眼啄瞎了。

穆烈喘着粗气,撕下床单,咬着牙,包扎好右臂和前胸伤口。卧室外,守和那粗犷汉子兀自相斗。那粗犷汉子已经入双刀众十余年之久,“六合八荒刀法”的造诣实是高深,守施展“向阳剑法”,以刚猛斗刚猛,二人僵持不下。忽然一团红影闪过,那粗犷汉子大叫一声,掩面跌倒,原来已被那红鸟啄瞎了双眼。

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和吆喝之声。穆烈道:“去马厩抢马!”当下从卧室的窗户跃出,守和那红鸟紧跟在他身后。二人刚站定脚跟,便听左右边传来吆喝之声。守一把托住穆烈,双手一抬,将穆烈抬上隔壁房顶,随后纵身一跃,也跃上房顶。只见巷子里已站满了黑衣客,手中各持着明晃晃的双刀。有人叫道:“他们跑到屋顶上了!”众人大呼:“包围起来,莫让他们逃了!”

忽然只听红鸟大叫一声,俯冲下去,钻入人群,霎时间只听不少人惨叫起来。守和穆烈回头一看,只见已有近十人双眼被红鸟啄瞎了,而这一来追兵登时乱了阵脚。

守和穆烈在屋顶上狂奔,忽然呼的一声,两个双刀众帮众跃上房顶,叫道:“束手就擒!”说罢举刀砍来。守向穆烈叫道:“你受伤了,我来!”冲至那二人身前,一掌将一人打了下去。穆烈叫道:“马厩在那边!”守顺着他手指向东方向看去,果然是个马厩,道:“我们走!”穆烈道:“是!”二人当下往东方向奔去。地上一些还未受到红鸟攻击的双刀众帮众见他们跑了,纷纷叫道:“快追!”当下一窝蜂似的追了过去。

二人从一栋屋子跃到另一栋房子上,不一会便来到马厩里。穆烈刷刷两刀,将两匹马的马缰砍断,把那两匹马牵来,只听脚步与叫喊声又已逼近,知道追兵已至,道:“兄弟,你千万要跟紧我了!”说罢纵身上马。守也翻身上马。穆烈一抽马鞭,喝道:“驾!”那马嘶鸣一声,发蹄狂奔。守急忙催动自己的马匹,跟在穆烈身后。双刀众帮众见他们骑马逃跑,高声叫骂,纷纷纵身上马,向二人追了过去。

二人奔了片刻,来到城寨大门,但见大门紧闭,前面站着十余名黑衣客。其中一人叫道:“停步!下马!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守叫道:“穆烈,你让开!”穆烈便纵马为守让出一条路来。守双手一挥,呼呼两声,两道火球直飞向拦路的黑衣客。那些黑衣客大惊失色,纷纷躲避,守又向大门扔了一道火球,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灰烟翻滚,木屑纷飞,偌大的城门便被炸了开来。二人疾过城门,绝尘而去。

过不多时,双刀众帮众也赶到城门口,眼见守和穆烈二人背影渐行渐远,陈冲之叫道:“去向帮主禀报!”当下有几人应了声是,回马离去,陈冲之则带领剩下的人纵马追赶。

守和穆烈一前一后,不敢停歇,一路向西,一直奔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这时两匹马早已筋疲力尽,颤颤巍巍,行动迟缓。守想起一事,道:“让我先葬了他们。”四下一望,见左首有个土岗,便走了过去,驱动土之力,使地上现出三个坑,随后从收纳戒中唤出秀儿、张十五和秦小莲的尸体,放入各自坑中,向他们拜了几拜,再驱动土之力,将坑掩上。他一想到自己说好要护送他们,却让他们惨死此处,心中伤痛,再想到那些死于双刀众刀下的无辜冤魂,还有那些被劫掠到双刀寨的女子们,对双刀众的恨意也到了顶点。

穆烈道:“兄弟,你一定能为他们报仇的。”守道:“正是。”穆烈道:“双刀众肯定要追来了。兄弟,我们赶快——”还未说完,忽然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守大惊,急忙上前,将穆烈接住,只觉穆烈身子软趴趴的没有力气,见他脸色面如白纸,满脸冷汗,胸口和右臂的床单已被鲜血浸得通红。

守“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道:“穆烈,你的伤不打紧么?”穆烈穆烈咬了咬牙,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道:“不打紧。”

话音未落,忽听得身后传来马蹄和吆喝之声。二人脸色均是一变。穆烈道:“我们先走,我的伤不打紧。”守见他面色差到极点,知道他这句话只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但眼见身后十余名双刀众帮众齐声发喊,驰马冲来,也是毫无办法,道:“你抓紧我了。”说罢抱着穆烈上马,抽动缰绳,纵马向前冲去。身后双刀众齐声发喊:“他们在这里!”“别让他们逃了!”仍是穷追不舍。

不久后便过了一岭,转上一条大路。忽听得锣声当当,丝竹齐奏,还有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只见迎面来了一顶花轿,四五十人前后簇拥,原来是一队迎亲的人众,轿后一人披红戴花,肤色光鲜,骑着一匹白马,便是新郎了。

守见穆烈状况甚是不妙,忽然心生一计,当下纵马直往那迎亲队伍冲过去。迎亲队众人见到他们,纷纷大声吆喝:“喂!喂!干什么的!”“人家做喜事,你还不避开,也不图个吉利?”见守和穆烈兀自纵马驰来,速度丝毫不减,一条大汉抢出队来,举起一根棍子,气势汹汹地喝道:“你们两个瞎了眼吗?”举棍便向守的坐骑打来。守伸脚在那棍子上一踢,只听啪的一声,棍子登时断为两截,那一脚劲力甚是猛烈,更何况有《乾坤真经》的功力加持,那大汉哪能抵挡,顿时跌了几个跟头,满脸鲜血泥土。众人齐声惊呼,都感恐惧。

一个老者见事多了,料定是大盗拦路行劫,忙唱了个肥喏,说道:“大王请饶了新官人,大王需要多少盘缠使用,大家尽可以商量。”守听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显然双刀众已经快要翻过山岭,追赶上来,心中一横,拉着穆烈,纵身跃起,伸手在马匹身上一拍,将其收入收纳戒中,如此一来,自己和穆烈的行踪便被藏匿起来了。随后他施展“幻形移步”,几个起落,抢到花轿面前,掀开轿门,拉着穆烈钻了进去。

轿里的新娘脸上兜着红布,只觉身边忽然多了两个人,却看不见到底是谁,吓得尖叫起来。守向外面叫道:“若要新娘活命,就继续按你们原来的路线走,若有人来查问,就说没见到我们。”外面的人听到新娘的尖叫声,都以为新娘落入强人手中,哪敢违抗,当下唢呐锣钹一齐响起。

守对那新娘道:“姑娘多有得罪,在下很快便会离去。”当下从收纳戒唤出装着凝血止伤丹的袋子,拿出一颗凝血止伤丹,道:“你吃了这个,运功一会儿,伤口自然会好。运功时不要管外面发生了什么。”穆烈接过丹药,一口吞下,自行运功。

迎亲队伍只行得十来丈,便听马蹄声响,一队人马追了过来。守和穆烈听到轿子外的声音,均想是否能逃却大难,便在此一瞬间了,两颗心砰砰急跳,皆在倾听轿外动静。只听一人叫道:“喂,瞧见两个骑马的少年了没有?”赫然是陈冲之的声音。迎亲队中的老者说道:“没……没有啊。”陈冲之又问:“那见没见过一个胸口和右臂受了伤的少年?”那老者仍道:“没有。”

隔了片刻,陈冲之道:“你,去搜一下轿子。”

穆烈大吃一惊。眼见便要落入双刀众的魔爪,忽听得守对新娘说道:“在下有一件事要劳烦姑娘。”那姑娘不敢拒绝,生怕自己拒绝了便会遭到飞来横祸,便点了点头。守道:“请姑娘容许这位兄台在轿子里养伤,他伤好后,便会自行离去,姑娘不必操心。在下在此先谢过姑娘了。”说着便站在轿帐前,用自己高大宽阔的身躯将新娘子和穆烈挡住。

便在此时,轿帐被掀了开来,守立即一招“只手打龙”打了过去,跟着纵身抢出轿子。只见一个黑衣客身子直直飞出,最后摔倒在地,鼻血长流,满口鲜血,还磕掉了不少牙,显是脸上中了“只手打龙”。守矮下身子,利用迎亲队众人的身子遮挡自己,随即唤动木之力,制造了一个样子极像穆烈的木头人,负在身后,紧跟着唤出坐骑,跃上马背,纵声叫道:“双刀众!我们在这里!”说罢抢出迎亲队,纵马而逃。原来这个用木之力制造替身的招式,便是那时他在击败呼延拔之后,前往京城劫狱之前发现并练成的,那时他和陆琪觉得此招颇有意思,制造了不少替身玩耍,哪知今日便派上了大用场。

守的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从抢出轿子到纵马而逃也只过了几秒功夫,是以双刀众帮众看清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循声看来,见是守和穆烈,纷纷大声叫喊:“他们在这里!”陈冲之大叫道:“莫让他们跑了!”双刀众纷纷纵马追赶,哪知道守身后的“穆烈”只是一个木头替身,而真正的穆烈好端端地在那迎亲队中。

迎亲队看着双刀众追在守身后,渐行渐远,均是面面相觑,不知适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守一路西逃,行出了百余里路,见身后敌人兀自穷追不舍,心中暗喜,原来他从一开始的计划,便是把自己当作诱饵,将双刀众引诱走,从而让穆烈能够安全养伤。

这时随着陈冲之一齐追赶的还有莫不常和双刀众中四五十余名好手。原来公孙不止向帮众明示,倘若带回守的头颅,便能成为双刀众第八个头领,众人均是跃跃欲试,这时一起追了下来,均不只是觉得此事关系到双刀众的荣辱,也都在盘算着自己将守杀死,拿他头颅回去邀功,从此飞黄腾达。

谭山坐落的嶂州地处于中原南地,乃是个多山之地。这一前一后的追逐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谭山附近的另一座名为“丁桑”的山上。

守驰上一条陡峭狭窄的山道,右边是山壁,左边是深谷,如此越走越高,突然间身后传来两匹马的蹄声,回过头去,只见有两人追了上来,一个又高又胖,一个又矮又瘦。原来这两人以前曾经当过马贼,是以骑术精湛,这山道甚是狭窄危险,是以陈冲之派这两人先行追赶。

只见那两人好快的速度,不一会便只剩下不过五六尺距离,猛见那二人纵身一跃,竟凌空而起,就似飞行一般,疾往守这边冲来。守大吃一惊,心想:“这两人轻功好生了得!”当下一拍马鞭,便要加快速度,哪知那二人已经抢到,刷刷两刀,便各砍下马匹的一条后腿。

那马一声哀鸣,便往深谷下滑落。守大吃一惊,施展“幻形移步”,纵身而起,几个起落,跃上山道。才刚站定脚跟,只听一声暴喝:“留下罢,你们两个!”银光闪动,四把钢刀已然攻到,当下唤出无锋剑,一招“向阳剑法”中的“烈火熊熊”,刷刷刷刷,便将对方的双刀削断,跟着左一招“白虹贯日”,右一招“惊虹破日”,便刺中了对方左右手。

那高胖之人霎时间脸色苍白,退后数步,最后坐倒在地上。

便在守与那高胖之人交手之时,那矮瘦之人已经施展轻功,绕到守身后,双刀猛砍向守背后的穆烈,哪知只听得“咚咚”两声,穆烈竟是毫无反应。他大吃一惊,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守身后背负着的根本不是穆烈,而是一个木头人。

他发觉自己上当受骗,怒不可遏,拔出双刀,正要砍向守头顶,哪知守这时已经击败那高胖之人,回身便是一招“烈火熊熊”连刺四下,登时刺穿了他左右手掌。那矮瘦之人大叫一声,痛得不由自主地退后数步,双刀脱手,当当两声,掉在地上。

守不再理会二人,施展“幻形移步”,扬长而去。

不多时,陈冲之和莫不常也带人赶了上来。陈冲之见那高胖男子和矮瘦男子已经受了伤,而守已不见了踪影,不由得怒不可遏,道:“两个废物!”纵马向那二人驰去,抽出双刀,刷刷两刀,便将那人的头颅斩了下来,随即把刀一甩,将血水甩掉,驱马往上走去。莫不常紧跟其后。

其余几人正要跟上去,忽觉脚下一阵阵的晃动,伴随着隐隐雷声。陈冲之脸色大变,喝道:“是地震!大家退后!”便要拨转马头,逃下山去。

哪知便在此时,那隐隐雷声骤然间变成了轰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山道中间竟直接裂开了一条大缝,将陈冲之、莫不常和其余双刀众分离开来。但见山上不少岩石落下,声势浩大,如同倾盆大雨,而众人脚下的山道也开始崩裂塌陷,当真如群山齐裂、怒潮骤至一般,可怖至极。

这时双刀众帮众听那山崩地裂的巨响,似乎头顶的天塌了下来,脚下的地陷了下去,直吓得心胆俱裂,纷纷拨转马头奔逃,然而这时地动山摇,山道又甚是陡峭,不少人的马匹没有站稳,往深谷里落去,马上的人也没有幸免,跟着自己的坐骑掉下山去。还有不少人被头顶落下来的巨石压成肉泥。

这场地震只持续了片刻便平息了,但见这丁桑山中,到处都是乱石巨岩,自是从山体崩裂而落下来的。时不时地还能看见马匹和人的尸体,自是地震与落石的杰作了。

幸存下来的双刀众呆了良久,惊魂稍定,检点人数,发现过来的四五十余名好手中,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了,其中便有陈冲之、莫不常二人。各人想不到双刀众的两名威风一世、武功绝伦的头目竟丧生此处,均是叹息了一番,便觅路下山。

但在一些人心中,还暗暗存着一个念头,只是不便说出来:“陈二哥和莫六哥,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死得好,死得妙!”

陈冲之杀死那高胖男子和矮瘦男子后,本来要和莫不常去追守,哪知忽然发生了地震。二人本想回马下山,哪知山道崩坏,让二人没了下山的路。二人便是再狂悍凶暴、胆大包天,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当下情势危急,也无暇细想,便纵马往山上冲去。

只奔出数丈,便有一块巨石往陈冲之头顶落下。莫不常大叫:“二哥小心!”陈冲之已经在地上看见那巨石的影子,当即跃下马背,任由自己的坐骑被巨石压死,脚一落地,便施展轻功急驰。又过了数丈,又有一块巨石要落在莫不常头顶,莫不常也是弃马而逃。

待得地震平息时,二人已奔入了一个山谷,但见这里到处都是山塌地陷的景象,地震时从山上掉下来的巨石堆积在一起,平地徒升山峰,都快和山谷两侧的山峰一般高大了。

二人地震时没被下落的巨石砸死,也没有失足摔下山谷,如此大难不死,当真是幸运至极了。

二人跌坐在地上,喘息不止,心突突乱跳,撞得胸膛生疼,均是心有余悸,却又庆幸自己还活着。

待得惊魂稍定,陈冲之忽然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贼老天,偏偏在这个时候降灾!”中原大地的人们普遍相信,那些天灾人祸,如地震、海啸、洪水、旱灾之类,都是老天爷降于人间的。但听得陈冲之不住口地咒骂老天爷,突然之间,破口大骂道:“要不是当今那狗皇帝作妖,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多灾难?我老婆孩子怎么会死?那狗皇帝,我定要手刃了他,把他头砍下来,游街示众,拿来当球踢,再在他身上砍个几百几千刀,把他碎尸万段!”

他不住口地咒骂当今的广兴皇帝,语言恶毒至极,突然之间又骂起中原大地千年来的所有英雄圣贤来,从当年的黄帝与炎帝、第一代五行人,逐步骂到当今的英雄人物,猛地里大吼:“他妈的,那两个杀千刀的小子,让我堂堂双刀众帮主受困于此,我一定杀了他们,把他们碎尸万段!”跟着纵身跃起,刷刷两声,拔出双刀,仰天大吼道:“给我滚出来!”他口中所说的“那两个杀千刀的小子”,正是守和穆烈。

忽听得西首处一人说道:“你找我么?”陈冲之和莫不常一惊,循声看去,只见那是个身高膀阔,浓眉大眼的少年,手中持一柄青光断剑,正是守。

陈冲之对守憎恶无比,此时看见他站在跟前,当下更不打话,一跃而起,拔出双刀,双足在地上一点,双刀使出“六合八荒刀法”猛攻向守。他志在杀死守,是以一上来,便使出了“六合八荒刀法”中极厉害的刀法之一:龙卷诀!

守见陈冲之目露凶光,已暗自戒备,此时见他攻来,早已有备,身形一侧,轻飘飘让了过去。陈冲之一刀不中,次刀随至,这一招来势更加迅捷猛恶。守斜身又往左边闪避。陈冲之不住改变脚下站位,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后一刀、瞬息之间,便如旋风一般,守无论要往哪里走,总是被陈冲之的刀招挡回来。又斗数招,陈冲之招式愈发快捷刚猛,将守压制得无处躲避。猛听得嗤的一声,守横身飞出,右手已被割出两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而下。

莫不常叫道:“好!二哥,让我助你!”拔出双刀,正要加入战局,陈冲之却吼道:“不准动!”莫不常怔了一下,便即明白:“二哥生平未尝一败,那天被这小子当众打败,自是要一雪前耻,要独自一人,亲手杀了这个小子。哼哼,这小子实力不俗,二哥忒也托大了。”当下只是冷笑两声,收起双刀,跃上旁边一块巨石,观看战局。

陈冲之一招得手,纵身而起,又扑将过来,双刀猛砍而下,威势非凡。守正要倒退跃开,哪知陈冲之身形疾晃,便已绕到守背后,双刀斫来。守急忙提起无锋剑,两招“向阳剑法”中的“惊虹破日”和“烈火腾云”,拆了陈冲之刀招。这一下震得他手臂发麻,毕竟刀招以刚猛为主,剑招则以轻灵为主,他如此以轻灵碰刚猛,若不是功力深厚,兼之无锋剑没有实体剑身,恐怕这时兵刃便要断成两截,虎口也要被震出血来。他不由得大吃一惊,随即想起,双刀众七位头领的刀,均是由玄铁打造而成的,自非无锋剑能削断的凡品。

陈冲之刀招源源而出,守堪堪拆了数招,便纵身后退,陈冲之追了上去。两人面对着面,一个向前急击,一个后退还招。然而陈冲之飞步向前,守却是倒退后跃,其中难易显而易见。又斗数招,陈冲之忽然左足踏前,右手压下刀刃,压在无锋剑剑身上,左手举刀,横砍向守脖子。

二人相差不过两尺,守眼看刀便要劈到,也不及抽出无锋剑,急忙松开无锋剑,仰头一跤,背脊着地,跟着飞起一脚,踢在陈冲之斫来的刀身上,顺势翻身跃起,脚下一掀,跃开数丈,只觉额头温热刺痛,眼睛似乎被什么黏糊糊的液体遮盖,目不见物,伸手一抹,睁开眼睛,看见了满手的鲜血,以及已经冲到跟前,双刀猛斫而来的陈冲之。

守大吃一惊,再次后跃,只觉胸口剧痛,已被双刀划出了两道大口子,血如泉涌。

陈冲之实力强横,一生之中未尝一败,是以高傲好强,经不起失败,心胸极为狭窄。那一次在双刀众帮众面前被一个毛头小子击败,实是他一生之中的最大耻辱,是以他此时决意要报仇雪恨,除掉这个毛头小子。他出招伤了守,当下乘胜追击,双刀划圈,脚下走位,将守所有去路封住。守没了武器,又受伤不轻,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不一会背上、左腿、右腿已各中刀。猛然间陈冲之转到守面前,双刀猛往他头顶砍去,正是“龙卷诀”中的最后一招,也是杀敌之招,叫作:“刀取龙头”!守受伤不轻,行动迟缓,而且又没有兵刃,这一来是必死无疑了。

突然间守手腕一抖,一把金刀出现在手中,只见他举起金刀,只听当当两声,陈冲之双刀砍在那把金刀上。陈冲之只觉对方刀身上的劲力似有似无,自己使实了也不对,使虚了也不对,不由得大吃一惊。正在此时,守已经撤手抽身,绕到陈冲之身后,一掌按在他背后,跟着借力跃开,与陈冲之拉开距离,正好落到躺在地上的无锋剑旁边。

陈冲之只觉一股刚猛劲力从后背透到胸前,只觉气血翻涌,不由得“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练这“六合八荒刀法”已经练了十余年之久,其中“龙卷诀”练得最是纯熟,然而这一战他用上“龙卷诀”却也杀不了这个毛头小子,不由得又愧又怒,回身面向守,提起一口气,大喝一声,疾扑向前,双刀同时自上砍下。

守这时捡起了无锋剑,见陈冲之再度攻来,便施展“向阳剑法”,拆解陈冲之刀招。其实他此时完全可以使用五行之力扭转战局,但他有意不用五行之力,不只是因为他曾发誓不轻易对其他人使用五行之力,更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剑法,因为他认为自己不能过于依赖五行之力。

拆了数招,陈冲之发觉自己似乎每次出招,守的无锋剑都能准确地出现在他双刀砍向的方位,不由得愈发心惊,暗想:“他怎能料敌先机,破解我每一招每一式?”原来守方才与陈冲之对攻之时,仔细察看了他龙卷诀招式的奥妙,将他每招的姿势,甚至出手前的姿势,都看得分明,记得清楚。须知天下武学,殊途同归,这“六合八荒刀法”固然威力惊人,但一招一式中却总是不逾刀法的基本道理,而所有刀法的基本道理,在《乾坤真经》中便有叙述。守适才观察陈冲之刀招,逐渐理解《乾坤真经》中所记载的刀法之理,而一法既通,万法便通,是以此时拆解陈冲之刀招也愈发地得心应手。但陈冲之刀法造诣也颇高,加上他天生神力,是以总能化解守的攻势,再乘虚而攻。二人斗了良久,始终分不出高下,伤不着对方。

忽听得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从半天里响起:“攻他右腿。”守心中一凛,也不及辨别说话的是谁,当下依言出招,疾刺对方右腿。陈冲之横刀架开,右腿无机可乘,但这么一横刀,左肩与左胁便同时暴露了。守不等那人指点,一剑刺去,青光剑锋到处,已将陈冲之衣衫划破。

这时那清脆的女子声音又道:“阳分太阳,少阴。阴分少阳,太阴,是为四象!”那声音是从左边山峰上传来的,虽与谷中三人相隔甚远,在他们耳中却听得一清二楚,显然那人灵力极为深厚精湛。更何况那人与三人相隔甚远,却能清清楚楚看见守和陈冲之的战斗,并出言指点,帮助守刺伤陈冲之,眼力当真惊人。

谷中三人均是大吃一惊。只听那女子又道:“太阳为乾兑,少阴为离震,少阳为巽坎,太阴为艮坤。乾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兑东南、巽西南、艮西北。自震四至乾一乃阳卦,为顺行;自巽五至坤八乃阴卦,为逆行。”

守听到这里,登时想起,《乾坤真经》中的《总纲》章节便对此有所记载,心中一动:“难道她竟是在指点我?”他在神隐山中学习《乾坤真经》两月有余,对八卦方位之学虽不算精通,却也还算理解,当下凝神观察陈冲之“龙卷诀”的步法招数,片刻以后,果然发现陈冲之的步法走位正是从四象八卦变化而出。

这时莫不常也已经听出端倪,一跃而起,喝道:“敢问阁下是谁?为何相助这小子?难道是想和我们双刀众过不去么?”那声音却不理会,只是说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守听到那人指示,手上出招与陈冲之相斗,眼睛观察陈冲之脚下方位,片刻之后,发觉他脚下方位乃是自震位至乾位的阳卦,心中顿时明了。

莫不常深知“六合八荒刀法”乃是当年六合八荒门掌门严格依照正反两仪,四象八卦所创的刀法,虽然刀招精妙,威力无穷,然而只要遇到精通四象八卦的敌人,威力便会大大减弱,心想:“此人精通正反两仪,四象八卦,若是她一会出言指导那小子,二哥一定要输了。须得把那人杀了!”想到此处,当下提刀向左边山峰上奔去。

守一瞥之下,见莫不常往左边山峰上奔去,心中一凛:“他要杀了那个帮助我的人!”正要抽身去追莫不常,只听陈冲之喝道:“你的对手是我!”随后身后传来一阵凉风,当下回身一招“烈火熊熊”,拆了陈冲之刀招。

这时只听那女子又叫道:“踢他后心!”守不及细想,立即转到陈冲之后心。陈冲之回刀后削,那女子叫道:“刺他眉心!”守听闻此言,大感奇怪:“我刚抢到他后心,你便要我去刺他眉心。”但当下情势危急,无暇多想,当下又抢到陈冲之跟前,挺剑欲刺他眉心。那女子又叫道:“削他屁股。”

那女子出言指示,守前后转了数次,已隐约体会到她的用意,当下听她呼前便即趋前,听她呼后便即抢后,果然数转以后,陈冲之右胁下露出破绽,守眼疾手快,一剑刺去,嗤的一声,陈冲之胁下登时鲜血长流。守心中一动,暗想:“这是《乾坤真经》中所记的武学道理:‘诱敌绽露,败中求胜!’”

原来这女子适才是在教守如何在败中求胜,在敌人没有破绽的招数之中,引诱敌人露出破绽,而她指引守在每一攻抢到的位置,无一不是阳卦中的方位。这一来陈冲之无法依照阳卦改变自身站位,“龙卷诀”登时被破解。这个“诱敌绽露,败中求生”的上乘功夫精义虽然在《乾坤真经》中也有记载,然而守只明其理,无力自为。更何况“六合八荒刀法”何等精妙,陈冲之见自己“龙卷诀”被破解,当下使出“六合八荒刀法”中别的招式,与守缠斗在一起。守虽懂得“诱敌绽露,败中求生”的精义,却无力自为,陈冲之这一下变招,登时让他处了下风。

便在此时,那女子又出言指点,守心中一喜,当下依言出招,向陈冲之前后左右一阵急攻,无锋剑青光霍霍,直将陈冲之逼得团团转。然而陈冲之也熟知四象八卦之位,是以改变方位,变成自巽至坤的逆行,而他天生神力,每一刀都刚猛无比,而且每一招也是精妙无穷,攻中带守,守中带攻。守勉力拆解。然而那女子竟看出了陈冲之招法中的变化,便出言指点守抢到阴卦的方位。这一来陈冲之只得再次变招。

二人翻翻滚滚,连续斗了七八百招,已是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使了出来,斗到后来,均已大汗淋漓,喘息不止,身上布满了许多伤痕。又过二十余招,守抢到坎位,手腕一抖,顺手使出“无我剑法”的剑法,无锋剑往陈冲之颈部刺去,跟着又抢到艮位,无锋剑往陈冲之腰间削去。陈冲之见守剑招迅捷凌厉,姿势稀奇古怪,便似乱打一气,然而自己始终奈何他不得,甚至自己接连逢险,好几次险些被无锋剑刺中,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样?”当下打起十三分的精神接招。

二人攻击对方时便如惊涛冲岸,防守对方时也似磐石般的牢固。那山峰上的女子兀自出言指点守,但陈冲之刀法造诣了得,竟和有如神助的守不分高低。

猛然间那女子喝道:“刺他胸口!”守闻言,挺剑便刺向陈冲之胸口,陈冲之急忙横刀抵挡,然而这一来左腿登时暴露。守不等那女子再出言指使,手腕一抖,青光剑锋向下一削,在陈冲之左腿上刺了一剑。那一剑着肉极深,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有五六寸长,登时血流如河。陈冲之吃痛,大吼一声,右手晃动,刷的一刀,向守右肩急砍。守急忙抽身,只觉右臂一阵剧痛,已然受创。其实他功力虽然深厚,毕竟刀剑之类兵刃上的造诣不深,若不是依仗那女子提示相助,早就输给陈冲之了。

陈冲之仰天大吼,和身扑来,对守一阵急攻。守从未战斗过这么长时间,这时早已疲累不堪,行动比先前要迟缓不少,这一来登处下风,而陈冲之这次没有依照四象八卦的方位移动,是以守拆解起来更为困难。

忽然那女子喝道:“左劈后腰,右劈项颈!”却是将陈冲之的的每一路招式都先行喝出来。守当即会意,挺剑拆解,这一来自是有胜无败。

陈冲之又惊又怒:“那女子究竟是谁?为何对‘六合八荒刀法’了如指掌?六弟在哪里?那女子怎么还活着?”听那女子叫道:“双刀齐攻上盘!”这句呼喝时刻拿捏的极是阴毒,恰好陈冲之双刀攻出,难以中途改变。守当下低头疾趋,一剑刺向陈冲之腹部。陈冲之已不及抵挡,当下把心一横,双刀不去抵挡无锋剑,而是一齐往守背上砍去。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守的无锋剑插入陈冲之腹部,从他背后透出。与此同时,陈冲之双刀也双双砍中了守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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