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来的时候，潘孤雁正虚弱地靠着枕头喘气。
神婆简单查看了潘孤雁的症状，最后端着一碗水在旁边的板凳上坐下，开始向容元香询问潘孤雁的生辰八字，出生地方位。
每问完一个问题，就嘴里念着与菩萨沟通的神语开始拿手指在水面点，或在碗沿画，然后停下来又问下一个问题。
说是神语，听着就像人无意识的呓语，但又有规律有节奏。
潘孤雁听着这声儿，更头晕了。
容元香怜惜地看着她，上前扶正她的脑袋：“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你家姑娘最近有没有遇上什么特别的事？或者说，你认为与这个毛病相关的。”
容元香沉思片刻：“最近给她说了个亲，男方人挺不错的，应该不是这个问题……哦！可能是她之前修仙了一段时间！”
“那个长生不老，有法术的那个修仙？怕是棘手哦！”神婆面露难色。
“之前不知道那个危害大。”容元香叹息。
在神婆越念叨越起劲儿后，潘孤雁终是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她已经快记不清是七夕假第几天了。
她第一个想起的，是病还没好，第二个想起的是清师姐还没回来。
她心里说不清是庆幸还没病死，还是气愤病迟迟不好。但发烧很好地压制住了她乱七八糟的思想。
容元香在床边端着一碗黑不溜秋的中药，那腥甜催吐的草药味，别提多叫人反胃了。
“青良给你带的。他给你请了个郎中，这药刚煎好，得趁热喝。”容元香端着大碗，拿着勺就要喂她，“一会儿吃完我给你蜜饯。也是青良买的。人家想多周到。”
潘孤雁不愿意让她喂，觉得有点恶心她大转变的温柔，伸手夺过药碗，容元香也没和她犟，她直接仰头狂喝，再放下只剩没有滤干净的药渣。
潘孤雁又是一阵咳，一个是喉咙痒，二个是被呛的。
等她咳好了，容元香递蜜饯给她，她不愿拿，容元香气，瞪她：“病起来不好受是不是？你想不想快点好，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生病？”
心里头有病呗，直接牵扯到身体上来了，潘孤雁心说。
“百孝不如一顺。”容元香面色严肃，潘孤雁昏昏欲睡，“别睡，听我说完再说你这病就能好！”
潘孤雁勉强睁着一只眼看她，然后没一会儿就后悔了。
“头上三尺有神灵！你自个儿想，你哪天不和我作对？我说这样你偏要那样。尤其前几天，那个包厢吃个饭。大家都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你偏要耍你鸡巴那个批性子。”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然后后面是一堆脏话夹杂指责，以及她为她好，与她向老天爷求情放她好，和狠狠告诫她以后要注意管控自身，不要以为自己一点脾气很不得了。
潘孤雁听得头昏脑涨，疯狂回想那天的情形，想为自己解释的话卡在嗓子眼儿，怕激发更多的矛盾所以不能说出来，憋得恨不得一口气跑出去三公里远，跑到耳边只有风，脑子一片空，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想不了为止。
还是敲门探病的青良打断了魔咒，容元香又絮絮叨叨两句才起身去开门，青良温和地站在门外，并不往里看，只问：“潘姑娘病好些了吗？我想与她说些话。”
“刚刚吃了药，看着是精神点儿了。”容元香移步让开道，从行为上默许，“你请的郎中好啊，这看了是真管用，诊金怎么算的？我给你。”
“不了不了，也没多少钱。潘姑娘情况好转就好。”青良摆手拒绝。
容元香也不再说什么，感慨着让他进去。
青良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抬头看着潘孤雁，目光之中尽是感激，还有一丝心疼：“或许你已不记得我，但当年的事我一直很感激你。那时候我不堪受辱想要从学堂辞职，他们却还要恶作剧地想关我一个下午，是你救了我。”
潘孤雁本来没有反应，听到最后一句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盯着青良，上下唇缓慢磨动，嗓音沙哑地问：“我救了你？”
青良不明所以，但十分确切：“是。你把我推出去了，结果我淋雨发烧晕倒了，没来得及找人来帮你，被来学堂的我娘带走了。不过我娘说你后来也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潘孤雁很确定，确定的不能再确定，青良说的话是错的，可看青良这样言之凿凿，她又微微怀疑起自己。
直到想到叶文，她对她的认可，对她的喜欢就是一种让她拥有底气的力量。
第一次，在这种矛盾局面下，潘孤雁选择相信自己。
“我不知道你是记错了还是以为我忘了，所以想捏造什么虚假的事实。”潘孤雁看着他，不卑不亢道，“我很确切，当初不是我要救你，而是我们都被恶作剧了，在其他人的起哄下，你不堪忍受将我一把推了进去，得以逃走。”
“我推了你？”一个闪电暴雨的画面突然先闪过脑海，引来轻微刺痛，又什么都没了。青良微愣。
潘孤雁垂眼：“我知道你是明哲保身，这么久过去了，我早就没有怨气。你不用想着拿娶我这种事作为补偿，我不需要。刚好因为那件事我现在已经完全不怕老鼠。”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青良挽救道：“当初我是提前找堂长替了离职一事，然后他们知道我是什么原因辞职，听说了就要来捉弄我，想把我关进那个满是老鼠的屋子，当时恰好你路过，然后他们不满意你帮过我，把你也抓过来了。”
“最后他们在那里起哄，几个人堵在门口不放我们出去，然后外面下起暴雨，他们扔了锁在门口，让出一条道来说我们谁先冲出去拿到那把锁谁今天就可以走。你说我辞职了都还要被留在这里，就太可怜了，一把将我从屋子内推了出去，让我上锁锁你，得以保全自己离开。”
青良说的满心感慨：“我本来想着出去帮你搬救兵，没想到倒在了雨里，后来我娘便把我接走了，去了外地，而我那个时候也是发了很久的烧。”
潘孤雁摇头，脸上没有表情，肤色苍白得不像话：“你走吧……当年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