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为了吃饭才来的。”容元香笑，“青良你当初和我家潘孤雁怎么认识的，说给我听听。”
别管直呼其名尴不尴尬，容元香就这样，叫谁都不去掉姓，也不喜欢叫别的。
青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已经低头的潘孤雁，被勾起曾经的记忆，缓缓道来：“我那时年轻嘛，教书的本事不厉害，家里也没什么关系。学堂的孩子们调皮，我教的那一届大了，小不了我几岁，经常有些过分了的恶作剧什么的。潘姑娘小，却心善，帮了我很多。”
他一句“帮了我很多”出来，脸上浮现起感慨的笑容，潘孤雁却猛地抬头盯着他。
她那眼神没有赞同，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带着一种探究和难以置信。
把青良看愣了。
容元香呵斥：“你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作甚？”
潘孤雁快速低下头去，眼睫眨动落下泪水，她突然在桌下伸手拽住容元香，像落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紧到容元香不耐烦拿指甲揪住她手背的肉狠狠一拧，她才无措地松手。
青良看不见桌下的暗流涌动，只觉得潘孤雁的反应太过怪异，他茫然道：“潘姑娘这是……”
“不懂事。”容元香微皱眉，“多大的人了还怕生。”
“你们可以叙叙当年的旧事。听你那说法，你们以前关系还挺好。”
潘孤雁垂着脑袋不语，青良思索片刻，道：“其实时间久远，太多事情我已经记不那么清，但恩情与感激不会遗忘。”
容元香欣赏地点头。青良叫来小二，把福气早点分成三份儿放在大家面前，又叫了茶水，和姑娘们爱喝的花茶。
大多时间都是容元香和青良在聊，潘孤雁就像一个长着嘴的哑巴，不是低头看桌下，就是脖子酸了扭头看窗外。
姑娘家矜持些也好，容元香便由她去了。反倒是青良关心：“潘姑娘是没胃口吗？怎么完全没动，还是不合口味？”
“叫你吃东西听见没？”容元香侧头看潘孤雁，把那份儿福气早点往她面前推，“我们都吃过了，你今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
潘孤雁看她一眼，又静静地移开眼，声音轻飘飘：“不想吃。”
容元香瞬间被气到，什么都不想说地重新坐好，对目光询问的青良道：“她没饿，饿了自己知道吃。不用管她。”
青良心里觉得这氛围古怪，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又扯起话题和容元香聊。二人都是经商的，共同话题还蛮多。
容元香说这七夕节生意好，东西好卖，青良说他下苏州一段时日，那个地方风景秀丽，伞和一些施加术法的防潮宝物很受欢迎。
于是二人围绕着什么生意在什么地方更赚钱，再到身为商人还是要坚守的底线，东拉西扯，硬是耗到了近中午。
包厢定的时间快到了，店小二过来委婉地提醒了句，二人才仿佛大梦初醒地回神。
青良道：“续房吧，伯母和潘姑娘想吃点儿什么？不若就在这儿把午饭吃了再回去吧。”
“怎么好意思叫你继续破费。”容元香说着看向潘孤雁，发现她眼前盘中里的东西依旧不变，显然没有一个动过，她又被气到。
青良担忧：“潘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容元香横眉冷眼，愤道：“她就这样，一直这样。经常有事没事的就要和我闹，不是不吃饭就是莫名其妙地躲着哭，像谁虐待她了一样！‘见娘仇’啊，故意气我！你看她面对你就不会这么闹，怕成什么了都。就像她那清师姐在的时候，她比兔子还乖！”
这一大串数落下来，再看潘孤雁习以为常的反应，青良再不明白也明白了一点儿了，忙笑着打圆场：“没有没有没有，潘姑娘肯定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做子女的哪里有故意气娘的。潘姑娘以前在学堂就一直乖的很，属于不让夫子操心，也不会欺负同窗的好学生。”
容元香的火气这才降下去一点，青良知道这母女矛盾不好解，又忙道：“潘姑娘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潘孤雁没有回答，甚至低垂的脑袋动都没有动一下。
青良尴尬不已，赶紧又问：“那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咸的？甜的？辣的？素食？肉食？”
毫无疑问，对面没有半个字回应他。
包厢的氛围凝固起来，空气都静止了。
容元香受不了扭头去揪潘孤雁后脑勺的头发：“问你想吃什么！别在外面和我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潘孤雁为了避免疼痛抬头，下巴瘦尖的脸苍白如纸，她轻轻开口：“我想回去。”
容元香的火气又上涌了：“你龟儿闹吗？一天就任性，好大的人了！来的时候怎么说的？”
潘孤雁闭上眼，小腹的疼痛已经达到让她后脑勺麻木的地步。
就在容元香都想对手打她的时候，她闭着眼睛才吐字：“葵水来了……会弄脏裙子，我说，我要回家……求你……”
“家”字出来，她的泪也掉了。
这定是叫叶文心疼不已的场面，容元香看得气又不耐烦又无奈，还有一点心疼。
她可算是答应下来，歉意地看着青良：“她确实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家了。你们的婚事……我没有反对的意思，过后我们再聊聊决定要不要定下来，哪天我和你娘也见个面。”
“好。”青良赶紧起身相送。
……
潘孤雁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了一个下午。
容元香出去卖昨天剩下的东西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床底下是一堆月事带。她走到桌子上容元香嘱咐她要吃的那碗饭前，努力拿起筷子，突然就觉得有这碗肉粥里是蠕动的虫子，有把人绞起来的藤蔓，窒息又恶心。
她一点儿也不想吃了。她爬回了床上。
晚上容元香回来，对着她连哄带骗加威胁，屁用没有，她不愿意吃，为了。
第二天，潘孤雁发烧了，头晕目眩，浑身滚烫，泛恶心地吐了好几回，只有胃酸。
把容元香急得强行掰着下巴，给她灌了一碗粥，结果病得更厉害了，迫不得已之下，她娘还是信不过大夫，自己抓了两个偏方也没用后，去找了个神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