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也知道玄哥哥跟慕姑娘自小住在一起，玄哥哥说慕姑娘是他一手带大，当小孩子看的，原本我也想着自己不该在意这些。可今日又见了慕姑娘想，心里还是觉得别扭。姑姑您感觉到了没有，慕姑娘跟离开汴京之前相比较起来，可变了不少。虽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可给人的感觉……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让人怕得慌！”
“成了亲的女人，跟当姑娘的时候，怎么能一样！”白贵妃不以为意道：“说起来那慕姑娘，也是个命苦的，可有什么办法呢，各人有各人的命，强求不得！”
慕伊人的生母杨氏早亡，慕家也不过是个不怎么能耐的小世家，慕伊人仗着杨家的面子，在玄家赖了这么多年，也净赚够了。
当真想嫁进玄家，那是不可能的！老天又不是瞎的，哪能让她一辈子占便宜。
原本她想说句龙生龙的凤生凤，老鼠生崽儿会打洞。又一想慕家虽然不显，但慕伊人的外祖母，可身份不一般，这话才堪堪给咽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是平家的人了。要有什么，被人耻笑的只会是她，轮不到你跟前来就被骂死了。所以从今往后，记着，不管是当着玄黎的面儿，还是对着其他任何人，你都不能说慕伊人的不是，明白么？让所有人都晓得你贤惠大度，这样玄家才会更敬重你。”
白云珠道：“谢姑姑教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
慕伊人跟平厉回到家，便屏退左右，问：“皇上跟你，都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一个拔了牙的老虎，当然不必为难，光捡好听的就是了。”
伊人笑道：“将军何必自谦，您现在人虽然在京城，但到底当了多年的大将军，高庆关的那些将士们，认的还是您不是么？”所以皇帝这会儿拉拢着平厉，还想让他牵制新的赟都王何芷呢，自然好话连连，不会给他为难。
平厉看着慕伊人的笑，只觉得这笑容格外刺眼睛。他冷哼一声，说：“我不自谦，夫人会放我回去么？”
“你猜？”
自然是不可能的。
见平厉不想再多说，转身就要走，伊人叫住他，道：“将军不必整天给我冷脸，咱们好歹是夫妻，说不得有些目标，还是一致的呢！“
平厉一愣，皱眉问她：“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将军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我正要去休息，那皇上的赏赐，就麻烦夫人安置了。”说完便走了。
“脾气可真不小！”伊人嘟囔一句。
小丫小声告诉她说：“今天夫人走了之后，有人偷偷来找将军，这会儿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自己的心腹终于跟到京城，与他碰面了，自然有了脾气。
伊人摇了摇头，说：“没事，这里是京城，他们想做什么，多的是盯着他们的眼睛。你们平时稍微看着点儿就好。对了，皇上的赏赐在哪儿呢？都上了些什么？”
小丫迟疑了一下，又有地说：“美人。”
“什么？”
“皇上赏了许多美人给将军。”
“哈！”
伊人还指望多得些金银财宝充私库呢，结果那皇帝居然给他送了活人：“走，瞧瞧去。”
美人们都是礼物，是跟着皇帝的其他赏赐一起送下来的，比伊人他们迟了一步，而且也没走正门。
所以等伊人看到时，这些美人没已经跟其他赏赐一样，都摆在院子里里了。
一共六人，环肥燕瘦，种类齐全。
见到伊人，都口称夫人，纷纷行礼。
恋姨娘双手叉腰，正横眉竖目地瞪着这群小妖精们，呼哧呼哧地吸气：“这些……”想到这些美人毕竟是皇帝赏赐下来的，所以恋姨娘憋住了脱口而出的赟都骂，改口道：“这些个人，一个个养的肥头大耳的，往后在咱们这儿待着，得费多少粮食啊！”
“人是皇上送来的，粮食自然有皇上给了，你操什么心！”伊人笑笑说：“好了，既然都来了，便好好住着吧，我去问问将军，想怎么安排！”
六个美人呢，又是皇帝赏赐的，要不要挑出一两个，给个名分什么的？
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很大方的。
皇帝送来的人，自然是同来见识平厉的，但是人放在后宅，她不放心，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分而化之。
六个人同时被送来，有的有了名分，有的还干巴巴等着被宠幸，就算是再怎么一条心，时间长了，也会开始内讧。
不患寡而患不均，世间本来就是如此。后宫为什么总是不太平？正是因为这个道理。
伊人兴致勃勃又派了笑夏去问平厉的意思，笑夏回来说，将军人已经歇下了，根本没问着。
“那便算了，等明自己去问他，你下去吧。”
“是。”
笑夏一走，绿意就开始抱怨开了：“姑娘近些日子，都在使唤笑夏听夏她们几个了，是嫌弃我跟盎然她们了吗？”
大人争宠，丫鬟也是要争宠的，只是一般人，争宠也是默默地争，不会明晃晃地说出来。伊人的丫鬟们，她虽也宠爱，然像是盎然和清风她们，就算心中有着想法，也不敢问。只有绿意，天不怕地不怕，对着慕伊人，永远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听了她吃味儿的问题，伊人回答她说：“自然是要使唤她们的，有这一年多的调教，她们也算是得用了，虽不如你们机灵，但还算顺手。现在已经回京了，你们几个，也该想想嫁人的事儿了。我若不慢慢开始使唤她们几个，等你跟盎然，清风还有明月都嫁出去，我这里可怎么办？当真是一把抓瞎了。”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就一辈子陪着姑娘！”
“这会儿说的好听，待那日见了有情郎，保准你跑得比谁都快！”
绿意娇羞：“哎呀姑娘，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有情郎不有情郎！羞不羞！”
“有什么羞不羞的！”伊人笑说：“成亲的事儿你们自己可要上心啊，若有了喜欢的人，可要告诉我，免得我不小心棒打鸳鸯或者乱点鸳鸯谱，把你们给祸害了。”
“我才不要成亲，我要一辈子陪着姑娘。跟在姑娘身边，我们什么都好，日子过得多顺心。若是到了外面，谁晓得会怎么样呢。”
“放心，就算出去了，你们也是从我这儿出去的人。我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有什么事儿，回头说一声，我会替你们做主！没人敢欺负你们！”
她的这些丫鬟，闭着眼睛嫁，也能嫁得用的年轻管事了。
只要不进高门，她护着她们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其他人家嫁出去的丫鬟，就算与主家还有情分，也不敢天天用的，但绿意盎然这几个，是前世跟着她去塞外，是早早就死了了。就看着她们如今鲜活的面孔，她也不会当一般的丫鬟看待。
伊人说的是真心话，但绿意也不全是在推脱。
她犹豫地说：“姑娘，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想成亲，也不想嫁人。”
“这是为什么？”伊人听奇怪的，哪个少女不怀春，就算还没遇到喜欢的人，但对未来的丈夫和家庭，也都是向往的。
绿意却摇了摇头，说：“若能遇到有情郎，我也想成亲的。可这世上，当真有那有情郎么？我看那些男人们，个个妻妾成群尤不满足，时常还要在外面寻花问柳。便是玄大公子那般出尘的人物，也不是说食言就食言了？你说我不过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丫鬟，会有那运气遇到一个世所罕见的有情郎么？莫说这世上没有，就算有那忠诚坚贞的有情郎，也轮不到我。”
要说别的什么，伊人还能说两句。
但这件事，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劝绿意。毕竟她想的，居然跟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模一样。
这是男人的天下，男人们拥有一切，所以他们无所顾忌，想要把谁辜负了，就轻而易举地辜负了。左右人人都只要求女子贤良淑德，宽宏大量，对男人们的要求，却那样少呢！
“那算了吧！”伊人叹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你改变这种想法，所以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吧。待哪日想嫁了，直接跟我说就是。”
“是，姑娘。”
绿意笑嘻嘻地，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又回去裁衣服绣花去了。
盎然见她喜气洋洋地回来，便问：“瞧你张狂的样子，又跟姑娘求了什么了？”
“自然是好东西，你别管！”
“姑娘就是太宠你，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绿意撅着嘴不理她，盎然叹口气，也不再多说了。
她们是真的运气好，在慕伊人身边，过的日子比许多人家的小姐还舒服呢。只是她们总不能因为姑娘大量，就飘飘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正说话间，忽然听得一声惊响。西院热闹了起来。
首先是一阵清越的琴声，而后笛声也渐渐响起。
又有人幽幽吟唱，什么秋月，阵阵春雷，杨枝柳树盼人归。
盎然听得直皱眉，起身走到门外头，拉住忙碌不听的闻夏问：“这是谁在弹琴唱歌？”
“在西园儿，定是那几位新来的美人。”
“新来的美人？”盎然眉头皱得死紧，既是皇帝赏赐的，那也是宫里调教好了的，怎的这般没规矩，大晌午的弹琴唱歌。
闻夏紧张，小心翼翼地问：“盎然姐姐，这……该怎么办？”
“没事，我先去问问姑娘怎么说。”
自家姑娘喜静，不是特殊时候，很不喜欢别人吵吵闹闹。就算要听琴，也除非像凤琴那样的大家的琴声才能入耳。
不是名家，她顶多自己弹琴自己听，对于一般人的琴声歌喉，她是很不耐烦的。
盎然转过廊上，走到伊人房前，发现姑娘竟然有客。她便没有立时进去，只站在边上等候。
只听那青衣打扮的妇人在说：“是大公子亲递的话儿，说姑娘回京也有些日子了，合该回家去瞧瞧的。玄家大门，与慕姑娘的娘家也差不多什么了。姑娘过门不入，家里人都伤心的很呢！”
“有劳嬷嬷亲自走一趟了，今日早宫里，我也见了玄大公子。他知道我这些日子忙于归置宅院，腾不开手来，待过几日，必定亲自拜访，还请嬷嬷回去替伊人告个罪，让他们担心了。”
“姑娘说哪里话，太太最疼的就是你，怎么会怪罪。”
嬷嬷又与伊人拉拉扯扯说了几句闲话，方才告退。
从门里出来，看见盎然，便笑着说道：“哎呀，这不是盎然姑娘么，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原来是黄嬷嬷，以后嬷嬷若是有空，便常来坐坐，见面的日子也就多了。”一直没有太懂阿里的后台，今天才看到有人打赏。
“呵呵，那是，那是。盎然姑娘先忙着，太太还等着我回话呢，哪日有空再说话。”
“嬷嬷慢走。”
目送黄嬷嬷离开，盎然才款步进来，见伊人单手支着下巴在想事，以为她在为要去玄家的事儿闹心，便道：“姑娘不必烦恼。玄家既要来往，咱们便来往就是。左右您在玄家长大，这是避也壁不了的事实。”
“到不是在烦这个，我是在想，这些美人住在西院儿也太委屈了，不如另辟出一个园子，专门让她们住过去。”
果然是被琴声给惹恼了。
盎然道：“我这就去让她们不准再吵了。”
话刚说完，琴声和歌声就戛然而止。
没想到她们这么识趣，盎然刚抬起来的脚，又默默放了下去。
“怕是有谁跑去阻止了吧！”
常在伊人身边的茶嬷嬷，绿意，清风和明月等人，都是知道她的性子的。所以听见那些美人们弹琴唱歌，问都没问伊人就跑去让阻止她们的，肯定除了绿意不做他想。
果然刚过不一会儿，就见几个没人哭哭啼啼地朝着要见她了。
伊人一个脑袋两个大。
怒道：“去跟她们说，再吵全部卖到楼子里做花魁去。”
盎然听她说楼子和花魁这四个字儿，吓得差点跳起来。
又不敢问她哪里听来的这词儿，只能急忙忙跑去应付哭闹不止的美人们。
等到把人应付完，救了被缠着差点回不来的绿意之后，才躲在屋子里叽叽喳喳地商量：“这事儿咱们得想想办法，姑娘不耐烦应付她们，咱们得想想法子别让她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