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的也快。
不过四月上旬，太阳就蒸的人眼睛难受。
湖水边上连片青草悄悄地拔出来整个身子。
季艺带了个黑色帽棒球帽子，从好时光花店出来，手里捧着两束花，一束是木棉花，另外一束是红玫瑰。
车子绕过弯弯曲曲的小道，约莫一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这样的场合，她并非素面朝天，反而是化了精致的妆。
进了墓园，里面静得不像话，除了偶尔风吹带点草动的声音，余下一片寂静。
何队不喜欢这样吧？
何队最喜欢热闹了。
她想。
她的眼里闪着粼粼泪光，面色却依旧平静。
她还没走到他的墓碑的时候，远远望见前面两个少年正在摆着祭祀用品，规规矩矩磕了几个响头。
“你们来了？”
她无声地走过去，撂下一句话，自顾自地往那走。
面前两个十几岁了少年没有应答，只是低着眼轻轻地点点头。
“我们先走了。”
更高更瘦些的那位匆匆看她一眼，轻声道了一句。
那两个人见鬼似的，欲要逃回去。
“等等，站在这里，陪陪何队吧，他喜欢热闹。”
季艺知道他们二人是谁，更清楚他们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过来。
我永远恨你们，恨你们不懂事，恨你们上一年因为一时好奇烧柳絮——她看着墓碑上爽朗笑着的人，还是没开口，硬生生地把话烂进肚子。
何队不希望我这样做。
她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个声音。
“何队，这个给你，木棉花是英雄的象征。”
她伸出来左手，把花放在墓碑上。
这束花，代表何队的理想。
“何风，我有多久没这样子叫你了呢？”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从学生时代结束他工作后，就很少这样子直呼名字了。
对面是没人回答的，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何风，这束花是红玫瑰，是给我们的。”
这束花，是何风和季艺。
她轻轻用手抚上那墓碑上的人的照片，刻在石头上，自然是生硬又冷冰冰的。
风偶尔吹过几次，她蹲在墓碑前静静地端着那人的面容。
模糊的相片也掩不住那硬朗的眉骨和清如水的目。
“阿嚏。”
一侧僵硬着身子的两位少年忽然出声。
这附近没什么建筑，纵使风大了也不奇怪。
“你们回去吧。”
季艺才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他们也不过和季高阳谢了了年纪差不了多少。
却因为一时过错背负一生罪。
季艺怜悯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和弟弟年龄相仿。
但比起怜悯，更多的是怨和恨。
怨恨他们不懂事。
她从来不是圣人，她没必要原谅。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本可以幸福快乐和挚爱度过一生。
可这些美好，被面前的两个人打破了。
“要不我们再待一会吧。”
个头更矮一些的忽然开了口。
高个子拽了拽他的衣角，瞪他一眼。
“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季艺赶走了他们，明明刚刚还让他们呆在这里。
真矛盾，她冷笑。
“好好活着，别辜负何队。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们这样。”
她没看他们，只对着那墓碑上的人道几声。
这话，说给他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季艺，不要折磨自己了，你要好好生活。
何风一定希望她是这样的。
她想。
“我也走了，我们孩子们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没空找你了，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她对着空气说话。
除了沙沙的树叶声音，没人回答了。
日子过得好快，明明昨日还是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天就高三开学了。
向晴早早起来，装了两个书包的东西，一手提着，另外一个背在身上。
她带着口罩，闷的都快喘不开气了。
二楼而已，她废了好大劲，才跌跌撞撞到了教室。
“终于来了？我的好同桌。”
温良和上一年那个冬日早晨一样，仍旧安安稳稳坐在位置上，板着身子看题。
“嗯嗯。”
向晴收拾好一切的时候，才注意到边上那人的字——正的不行。
完全就是按照改卷老师的胃口来的。
“我靠，短短几个月，你练字都练成这样了？”
“我亲爱的母上大人，日日夜夜监督而成。”
日日夜夜监督。
隔别人嘴里说出来她真的不信。
可是这话是从温良嘴里说出来的。
百分百真实有效。
“你真好，还给我擦好了桌子。”
向晴摸摸桌子，干净的不像样，原本她还想着会摸一手灰。
“我没有啊，对了，借我张湿巾，我忘了擦桌子。”
“我没带。”
向晴无奈地抬个肩膀。
“季高阳带了。”
后面的谢了了应答，没抬头，手里的笔动着，一刻也不停。
“我用用。”
温良见后门的季高阳来了，示意一下便拿走了。
“来的这么早？”
向晴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慌乱挪开了。
短短几个月，那口罩下的脸上的线条愈发明显，个子也长高了一点。
“嗯，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向晴记得上个冬天，以及上上个冬天，他都是踩着点进教室的。
“我要好好学习了。态度自然
要好。”
“这个桌子是你帮忙擦的吗？”
“嗯，顺手。”
顺手？
温良本来老老实实地擦着座子，听这话，瞬间扭回身子。
“季大少爷为什么不顺手帮我擦擦？”
她调侃。
“嗯，手不够。”
季高阳笑着说完。
装着一脸云淡风轻样子。
“没事，我这么近距离，都享受不到季少爷的服务。”
谢了了看季高阳一眼，欲要把他心思看透。
看什么，再看我抽你？
季高阳交叉着胳膊，扭脖子示意。
你看我怕不怕？
谢了了高展眉毛挑衅他。
我退出？
向晴坐在位置上，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的，自己倒像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