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庞大到极致的身躯，萧轶欣禁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骸骨暴君先是瞥了路西法和巨兽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看向萧轶欣：“为什么来到这里的是你？”
“……呃，我也不想。”萧轶欣说的是实话，她宁可自己留在金白身边，也不愿意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么个地方。要不是这一切和郝外西有一定的联系，恐怕萧轶欣已经试图逃离了。
“看样子，那个家伙并没有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骸骨暴君寒声道，全身上下顿时散发出凌冽的杀气。“我早应该警告他的。”
“谁？你是说郝外西么？”
骸骨暴君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转而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问题：“萧轶欣，你知道，这七个僧侣，口中的七个天使，七个号角，七印记……你知道这都有什么含义么？”
“不知道。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啊？”萧轶欣有些茫然，但面对骸骨暴君，她即便不是很怕，终归也不会胆大到反驳他。
“七印，七天使，七号角，七僧侣……七这个数字，在基督教中，意味着完满。”骸骨暴君那黑暗流光所凝聚而成的双眼闪动了一下。
“哦……所以这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么？”
骸骨暴君伸了伸腰，冷声道：“今天，是我完成第三试炼，开始第四试炼的第七天。”
“……所以呢？”
骸骨暴君似乎并没有感到萧轶欣的情绪波动——或者说骸骨暴君压根就不想管这些事情，而是自顾自的说着：“第一试炼，是杀气感知，我花了一个月；第二试炼，是杀气凝聚，我花了半个月；第三试炼，是杀戮无情，我却花了半年时间。我心中的那份情感根本无法彻底根除。而试炼就如同在故意刁难我一般，不断重复着那个我不愿意动手的影像。”
萧轶欣点了点头：“倒是看不出来你这样的强者，身为亡灵，居然也会有无法斩除的情感啊。不过，你觉得这是好事么？”
“这当然是弱点。”骸骨暴君笃定的道。“所以，我抛弃了我所有的仁善，把他们留在旧躯体里，然后，带着所有冷冽和黑暗进行试炼。没想到，那个执念已经深入骨髓，深入灵魂，完全融为一体，根本不是抛弃仁善能够逃避的。我只有两个选择。”
希尔看了萧轶欣一眼：“主人，你有没有感到几分不对劲？”
萧轶欣点了点头：“他上来就在说一些没用的废话，估计是在为后面做铺垫吧。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些什么，把我叫到这里来又要做什么。”
没用的废话？
路西法和巨兽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看向萧轶欣和希尔。别的不说，光是这言论，就绝对当得上是对骸骨暴君的大不敬了。以他们二人在现在的骸骨暴君手下的地位，怎么可能在意呢？
但是骸骨暴君就像是没有听到二人的交谈一般，依旧是自顾自说着——虽然说他拥有杀气感知，不可能听不到，但却没有一丝感情波动。这也是抛弃了仁善那部分情感带来的作用么？萧轶欣完全不清楚。
“知道么，这两个选择，都可以直接决定我的未来——”骸骨暴君嘴角上扬，那骸骨的面庞居然生生被扭曲成了微笑的模样。“第一个选择，是放弃成神，放弃我所执念的一切，放弃我所追逐的目标，只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冀求。”
萧轶欣眉毛一挑：“也就是说，你受不了这样的不稳定呗？”
“当然受不了，这是多年留下来的潜意识病。”骸骨暴君半是苦笑，半是对自己的嘲笑的道。“我对于不稳定的事情的接受能力越来越差，不论是什么事情都会拼了命的去追求一个最稳妥的方法，哪怕明明有很大机会得到更多。”
骸骨暴君顿了顿，又道：“当然，我在骸骨界已经是天下无双的存在，这种事情倒也少见。但也正是这种情况的少见，越是促发了我的潜意识病。”
“那好吧，第二个选项是什么？”萧轶欣虽然有些无聊，但是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要是惹到这骸骨暴君，别说是放自己出去，就算是想要活下来恐怕也是个问题。
骸骨暴君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索，好半晌，才答道：“我想了想，你是要听繁琐的，还是简单的？”
“简单的。”萧轶欣干脆地答道。
骸骨暴君点了点头：“第二个选项，杀了你。”
萧轶欣一愣，瞳孔骤然放大，杀了我？为什么？一时间，她不禁有些焦急，质问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等等……杀了我？这是为什么？难道杀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怎么说呢，好坏兼有之吧。”
令萧轶欣完全没想到的是，骸骨暴君的答案居然是好坏兼有。惊讶和绝望逐渐蔓延的同时，萧轶欣忍不住再次问道：“不可能！杀了我，对你能有什么好处？我不过是一介凡人，就连魂劫层次都未曾达到，杀了我对你……”
萧轶欣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同时，她心中的一个声音愈发清晰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在和她复述这段往事似的：
“不必多礼，我叫詹亭，是轮回界四瞻司第一司的统领。”
“这里是我用四瞻司的力量创造出来的一片净土。作为四瞻司中掌管时空一脉的幻空司，我们的职责便是如此，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四瞻司什么的，你无需再问，一定别问啊。”
“……一个‘bug’。”见萧轶欣没什么反应，詹亭也只好无奈的自己说下去：“这个‘bug’，就是那个非常强悍的家伙。”
“我不清楚他叫什么——不过他似乎和你有某种特殊的联系，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斩断不了的羁绊。相对而言，和你有这样羁绊的只有被青蛟在你身上施加的天意影响的那个男孩，而且那个男孩与你之间的羁绊现在而言还有些淡薄，但放在正常情况下，这是相处数年的夫妻都不一定能出现的。”
“那个家伙，似乎拥有一种奇特的能力，他应该感受过，甚至有可能曾经达到过天意层次。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导致他的记忆有些残缺不全，所留下来的更多的是美好的记忆，关于杀戮、黑暗，只留下了零星的片段。但这些记忆都保存在别的地方，一旦让他想起来，恐怕他的灵识之力会有质的飞跃。”
“我动用了时空之力，预知了以后发生的事：他会在回忆起一切后，获得更强的力量，然后夺取骸骨暴君的身体，达到天意层次。并且获得一大元神能力：诛仙。这个能力，完全就是在针对我们的存在。”
至于诛仙之力，萧轶欣已经完全见识到了。先前那苏龙那三生剑之中也含有一块神铁精华，便能引动前世之力，唤动天地之威能。而那神铁，显然和骸骨暴君是有一定联系的。怪不得……怪不得骸骨暴君说杀了她对他也有好处，自己可是知道那么多秘密了，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萧轶欣的眼中多了几分异样的光彩，骸骨暴君阅人无数，自然那一眼就能够看出萧轶欣眼中的光彩究竟为何：那居然全然没有绝望的神色在内，而是混杂了些落寞、无奈，还有种令骸骨暴君感到些许异样的熟悉的光彩。
萧轶欣抬起头，问道：“那么，你是决意要杀了我了对吧？——我没意见，本来我实力也就弱小，任人宰割也是没办法的事，弱肉强食嘛。只是，在临死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不知道骸骨暴君阁下能不能回答我？”
骸骨暴君嘴角微微一勾，心中暗道：谁说我要杀你了？但他嘴上却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淡然问道：“但说无妨。”
的确，杀死萧轶欣对于骸骨暴君来的确有一定的好处，但事实上，对于骸骨暴君来说，坏处要远远多于好处。只不过，骸骨暴君并没有告诉萧轶欣这一点——将人放逐于绝望之中，到了对方以为自己临近终焉的那一刻，再给予对方希望和释然——这是骸骨暴君玩弄人心、娱乐自己的惯用伎俩。
萧轶欣竖起一根手指，专注地问道：“第一，为什么郝外西能够来到这个地方？”
“因为那个巫毒娃娃——他应该也给了你一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东西就是你的分身，只是不会像巫毒教中的巫毒娃娃一样，对娃娃的攻击并不会对其关联者造成等量伤害而已。那东西，是我用傀儡术和亡灵魔法制造出来的。”
“为什么郝外西身上会有这种东西？”萧轶欣的手指并没有收回去，但也没有竖起另一根手指。
“哦？这难道不算第二个问题么？”骸骨暴君调侃道。
萧轶欣认真的摇了摇头：“不算！你刚才可没回答清楚！”
骸骨暴君看着她那副明明有些想笑，却又拼命忍住的刻意模样，禁不住摇了摇头，嘴角带起一抹弧度。若不是这幅骸骨身躯棱角分明，恐怕他这点变化已经被萧轶欣察觉到了。当然，没有被察觉也好。骸骨暴君叹了口气，嘀咕道：“那张脸，真是让人想捏一捏啊。”
虽然说骸骨暴君只是自己在嘀咕，但奈何他说话的声音那样洪亮，犹如雷响一般，即便是这样低声，也让萧轶欣听了个一清二楚。萧轶欣顿时俏脸通红：“就算你这样，也还是要回答我的问题的！”
骸骨暴君凝视着萧轶欣，突然来了兴致，想要逗逗萧轶欣：“我若是不回答呢？”
萧轶欣点了点头，竖起第二根手指：“那我问下一个问题，你……”
“得得得，算你赢了，我说。”骸骨暴君叹了口气，这丫头，还真是和她一模一样啊……也难怪，毕竟萧轶欣可是她……
骸骨暴君摇了摇头，将那些过往的回忆强行压了下去，而后看向了萧轶欣：“因为我和郝外西，原本就是一个人。”
萧轶欣一愣，瞳孔瞬间收缩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或许是太过惊讶的缘故，萧轶欣一时间居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萧轶欣看了希尔一眼，希尔瞪大眼睛，一脸因为过度的惊讶而变得僵硬的表情。
骸骨暴君轻叹一声：“我说，因为我和郝外西，原本就是同一个人。话说回来，你还记得玛格里穆么？”
“当然记得，那个黑商，同时也是带走了雨姐的人。”萧轶欣点了点头。
骸骨暴君点了点头：“那个家伙可不简单，实力无比强悍，明明有追寻神界的希望，却偏偏要依靠自己身体的独特性在凡间游离。我倒是管不上他，但是和他做交易是的确有的——郝外西，也就是我隐藏在修真界时所使用的身躯，便是寻他购买而来。”
“说起来也是好笑，那家伙实力虽然并不如我，但也只是稍稍逊色。可虽然我强于他，所存的珍宝却屈指可数，便是因为他能够进行空间穿越的身体独特性。詹亭那家伙你知道吧？时空穿越——和空间穿越虽然不同，但也是同源而生。”
萧轶欣点了点头：“嗯，你怎么知道詹亭？”
骸骨暴君反问道：“我都开始进行成神的试炼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詹亭？而且，那家伙，我老早就认识了。不过，这是题外话，言归正传——玛格里穆卖给了我这句身躯，我以此隐藏在修真界，准备进行适当的搞破坏，顺便收集修真界的情报。”
萧轶欣皱了皱眉：“可你并没有收集什么情报，也没有搞什么破坏啊。说起来，你还帮了我们好几次大忙呢，你不会是在蒙我吧？”
“现在的郝外西，只是我留下的善良面。”骸骨暴君解释道。“先前的我的确是打算搞破坏的，只是一个突发情况让我改变了想法，在修真界的那几个月，我逐渐确定了我的判断，也因此陷入了纠结之中——”
骸骨暴君淡淡的一笑：“我是杀了你，还是接近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