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珏低头，没点头也没摇头，好像在想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吵架了吗，其实两人的矛盾一直就没断过。
看着外婆还在等着回答，她只得点点头。
“什么原因吵的架？”王玲问。
小珏不知该怎么回答，很复杂，就算她不去做骨髓移植，他们之间的问题和矛盾也很多。
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最后她只能在纸上写：“外婆，我们两人性格不合，矛盾很多。”
王玲看着，突然一下又不知怎么劝了。
……
晚上，付家生回来的有些晚，给家里打过电话，说是有应酬。
梁辰没睡，还在等他，刚一回来便被请到了那边。
坐在对面就能闻到儿子身上一股浓烈的酒味。
付家生躬着身子，双手扣在一起，坐在妈妈对面。
“妈，什么事？”
梁辰开口：“听家里佣人说你这些天都睡在客房，跟小珏吵架了是不是？”
“是。”付家生直接承认。
“什么原因吵的？”
梁辰看着儿子满身疲惫的样子，心里叹气，当初要是没娶小珏该多好。
“原因很多。”他沉重道。
梁辰问：“还是因为她想去做那个手术？”
“也不单是这件事，妈，我累了，不想谈。”
付家生身体朝后靠，头仰着，手指扣在额上来回摩挲，被拉长的脖颈，喉结突出。
“家生。”梁辰看着儿子，一方面心疼他身体累，一方面又心疼他心累。
其实他想问问儿子，你后悔娶小珏了吗，想想还是别问了，就算后悔他也不会说的。
梁辰开口：“她现在发不出声音，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啊，看看有什么办法，赶紧恢复才行啊。”
“妈，她想离婚。”付家生依然仰着头，手按在眼睛上，有些悲伤又有些无奈。
“离婚？她又提出来了？”梁辰吃惊。
这个时候她还敢提离婚，离婚后她怎么生活，说不出声音，跟哑巴无异，她能干什么？
“谁提的不重要。”顿了一下，付家生烦恼道，“我不知道我们两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儿子，后悔过吗？”梁辰脱口而出。
当初她百般阻挠，最后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是同意了，结果就弄成这样。
后悔过吗？这个问题付家生没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不想回答的应该还有小珏吧，她也不知道后没后悔过。
两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可现实生活让两人又都进一步重新认识了彼此。
小珏不是一只乖乖听话的小白兔，而付家生也不再是那个温情款款的家生哥哥。
这次谈话，对两人来说，并没什么改变。
付家生依然睡在客房，对小珏不理不睬，他晾着她，把她当透明人。
就像这个家里根本没她这个人一样。
而小珏也在一日日迷茫和无助中度过，她甚至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没有生存价值和欲望了。
以前她心心念念想创业赚钱，想证明自己也不差，想让干爸干妈对她这个养女刮目相看。
但现在她再也没有那个雄心和斗志了，她的亲妈已经死了，死的那么惨，就死在她眼前。
她还赚钱干什么，证明了又能怎么样，妈妈也看不见，她也永远没有机会让妈妈过上好日子了。
现在她就像个哑巴，除了吃饭，她都不用再张嘴了，嗓子里就像装了消声器，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家伙们上幼儿园了，她现在跟儿子们呆的时间更少了，每天除了弹琴还是弹琴。
可当奶奶上来制止过她一次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弹了。
付夫人指着自己的头，说她的脑子都快炸了，一天弹到晚，还让不让我活了。
可就算她不弹，付夫人还是会上来说她，吓得她看到钢琴就害怕。
王玲上来拉走付夫人，“我说你怎么回事，你听见她弹琴了吗？明明没弹啊？”
看来这老太婆的幻听越来越重了，不仅如此，她还会忘事，刚上去说完，过一会她又上去了。
感到问题不对以后，王玲赶紧给女儿说了，看来这是阿尔茨海默病的前兆。
家庭医生之前也给他们提醒过，这是一种慢性中枢神经系统退化性疾病，目前无法根治。
只能通过药物治疗等方式延缓病情，年龄大了，该来的总还会来。
付振怀看到老伴讲话做事越来越没章法，担心不已。
自己比她的年龄还大，他的脑子都还是清醒的，老伴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
目前付夫人还只是有这种症状，但她也知道真正离痴呆的那一天应该也不远了。
付家生最近很忙，投资了几个项目，应酬多起来了。
本来他也不想回家，两人之间的关系几乎结冰了，他不讲话，小珏更讲不了话。
这天，梁辰在电话里抱怨。
“付景鸿，你还知不知道回来，家里都快乱套了。”
付景鸿把邵老头送到地方后又去了分公司，之前这边都是儿子来，这次也是顺道过来看看。
“怎么了，有你在家主持大局，能乱到哪去？”付景鸿在那边调侃。
“这边一摊子事，你倒知道享受，宝宝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家生最近忙的焦头烂额，你快回来吧。”
“宝宝我知道，但家生不至于啊，这几年不都是他管公司吗，对于他的能力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心里有数你就不回来了？”梁辰怪道。
“你是不是想我了？”那个声音轻佻地传来。
“想你个头啊，你妈……”梁辰深喘口气。
“怎么还骂起人了？”付景鸿应该是蹙眉了，口气也有点变了。
“谁骂你了，我是说你妈，估计等你回来，你妈要不认识你了。”
“什么意思，我妈怎么了？怎么就不认识我了？”
“你赶紧回来，不想跟你说了，不回来拉倒，也不知被什么人勾住了。”
梁辰说完挂了。
以付景鸿的尿性，听她这样说，应该还会打来跟她说清楚。
但直到梁辰在心里默数到十个数，他没打来，一气之下，进去洗澡。
在浴室里她还竖着耳朵听手机的动静。
匆忙洗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怕响一两声她没听到，按亮一看，根本就没有未接电话。
这个死男人，居然没打，出乎意料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