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唰”地冲上了卢长安头顶。
他一把扯出袖袋里的手巾,蒙住自己下半张脸,像一只盛怒中的豹子一样,往密集的人群中冲将过去。
为什么要这样?
是担心楚小唯被擒连累到自己,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冲进去我能做什么?
这些问题通通都已不再重要,此刻的他,似已失去了理性思维的能力。只剩下一种本能在驱使自己。
金色光带再次出现在脑中。
瞬息之间,卢长安脚下的步伐变得飘忽不定,精妙无比。
无数刀光在他身前身后闪烁,强劲的刀风刮在他脸颊上,一片冰凉,却没法沾得上他一片衣角。
斜进侧跨,身形闪动处,他便已来到楚小唯身边。
此时的女妖,在他眼中有如折翼的仙子一般,跌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露出的部分,忽而变得惨白如纸,忽而又是火红如血。
一股混合着怜悯与愤怒的感情充塞心臆。
看见如同神兵天降的卢长安,楚小唯美丽的眼眸,露出一抹狂乱而惊喜的神采,宛如闪动在疾风中之的两朵火苗。
两名禁军士兵从身后挥刀向卢长安砍来。
楚小唯眼中神采一闪而过。随即蒙上一抹鲜艳欲滴的赤红色。她忽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反手夺过其中一人掌中的横刀。
纤细的手腕一翻,刀锋递出,极慢,又似极快,仿佛暮色中吹过的一缕清风......
两名军士的脸上,同时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们的双手,无助地摁住自己喉咙,指缝间喷射出大片殷红的热血,逐渐失温的身体,无力向后倒将过去。
楚小唯曼妙的身子再一个回旋。
她手中的刀锋,顿时化作一道炫目的白芒,挟带着一阵撕裂天地的呼啸之声,向后一辆马车奔袭而去。
刀出手,她的身子慢慢就要跌倒。
卢长安一个侧步,抢身将她负在背上......她的身子好软!
一轻一重,一巧一拙。
楚小唯以近乎于自残的方式,逆气脉而行,从而引导体内寒热之气,发出了拼尽全力的一击。
人间大道,一刀尽破,管他生死如何!
如此无所保留地强横一击,正在全力运气驱除“寒冰诀”的叶长青,根本无力阻挡。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锋向后飞掠而去。
作为人族,阴阳师虽能借助天地的元力,但与神妖相比,这种力量毕竟要弱上许多,这就需要他们在修行时,倾注更多的气运和精力。
所以他们的身体一般不会太过强悍,需要朝廷机构,军队,或是武道强者为之提供更为强大的保护。
失去了这样的保护,他们的生命,有可能脆弱得像疾风中的落叶。
就像此时马车上的灰衣老者一般。
......
阴阳师瘦小的身体被横刀带着向后飞去,竟是越过街道,直到一扇紧闭的店门将其截留下来。
就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他满是倦怠的脸上,显现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
“妖?”
“......人?”他的声音中透出一种讥嚣的意味。
此时,围在两辆马车周围,始终如磐石般冷静的绣衣卫们,坚韧的目光终于变得散乱。
马车上的修行者已被刺客击倒。
他们密不透风的护卫,只在数息之间,似乎就变成了一个不那么可笑的笑话,又像是一声充满恶意的叹息。
除了数十名北衙的禁军军士。
这次为了诱捕刺客,朝廷还出动了一名战力强横的武道宗师,一名伏妖无数的阴阳师,还有十二名绣缉拿经验丰富的绣衣卫......
即便不完全知晓整个计划。这个结果,却也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是不寒而栗。
场面一时沉寂得可怕。
......
卢长安背着女妖,折身就要往外奔去。
“快,杀了他!”楚小唯耷拉在他胸前的手臂,猛地向后一紧,声音中透着失望与焦急。
卢长安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禁军们先前齐整的队形已经散乱,第二圈剩余的军士中,一张煞白的中年人面孔,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跟自己的感觉一致,原来就是那个在紧要关头抹去脸上水珠的人。
就算穿着同样的衣裳,这个人的气质,与其他风里来雨里去,凶悍如铁的兵士完全不大一样。
有些职业,是再装也很难装像的。
容不得多想,卢长安一头向那人冲将过去。
他似乎忘了自己全无武道修为的事实。
挡在第一圈的禁军士兵,此时已扔掉手中军弩,一声呐喊,本能地挥刀合围过来。
刀风呼啸,刀光如织。
大理寺夜战的经历再一次重演,脑中的金色光带也再一次闪现。
卢长安欺身上前,只一步,便与最前面那名军士几乎面贴面而立,右掌往对方手腕一击,一钩,一翻......横刀已到掌中。
刀柄反锤,顺势击打在对方胸口,那人“嗯”的一声,颓然倒下。
又一名军士冲了过去。
卢长安掌中的刀光,划出一道圆润至极的弧线,直接刺入其左侧肩胛之中。
一串血雨飞溅而起。
即便没有元气支撑,但在系统“白嫖”机能的加持下,这样的小巧近战功夫,他使用起来,也是格外得心应手。
这算不算是一种作弊呢?
当然,对卢长安而言,肯定不会产生多少心理负担。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所得,原是机缘所致而已,无心插柳柳成阴......只不过这柳本是女妖栽的。
意念不受楚小唯控制,他也不愿再杀更多无辜的人。
他只想以最快的方式帮她解决掉那个目标。
场中的其他军士,似被同伴的鲜血激发出更凶悍的本性,齐声暴喝,不要命一般向他扑了过去,手中的横刀,挥舞出一道道迷乱,却又坚韧的光影。
乱战之中,那名目标已被汹涌的人群阻隔开来。
十几名绣衣卫也放弃了护卫马车。
他们迅速分作两队,一队加入纷乱的战团,另一队形成一个新的圆圈,将那名目标紧紧围在中央。
卢长安不知道,那名目标,就是御史台监察御史刘詹。
跟在大理寺狱被杀的户部巡官宋承德一样,他也是朝廷下派查察西北盐铜流失案的主官之一,
今日的刺杀与设伏皆是围绕此人而展开。
战场变得混沌而惨烈。
“唰唰唰唰。”
军士们全力挥动着手中的横刀,一刀紧接一刀,无数雪亮的刀光,布成一道密织的刀阵,似乎要将这一片有限空间,分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卢长安如浮萍般飘落其间。
背上的楚小唯双手绕着他的脖子,一直没有出声,也不知生死如何。
她柔软的身子,此时变得很轻很轻。
轻的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这是卢长安的第一次独自战斗。
恍惚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竟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的响亮,就像要从胸腔里冲将出来一般。
而他的意识,却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得很长很长。
长得足以让他将其逐渐集中于脑海中的光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