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夫人凤目一闪,望向了他:“公子此话何解?”
卢长安道:“晚生虽不懂音律,但闻其音,已觉此时天地间,除了琵琶之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这更是他的真心话。
音律之美,皆出于心,前世饱受洗脑神曲摧残的耳朵,体会犹为深刻。
虞国夫人抚掌大笑:“公子所说,虽是简单直白,却恰恰道出了其中精妙之处,不为五音所迷,少年人有如此心境,倒是少见得很。”
“夫人谬赞了!”
感觉身边是谁的目光掠过。
卢长安转过头去,却见楚小唯轻抚着阿绣黑亮的头发,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眸中似有一抹莹亮的光彩。
咧嘴一笑,他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
虞国夫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又说:“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故靖忠伯乃当世名将,卢公子自是得其真传了,可否仗剑一舞,让妾身等开开眼界呢?”
剑,百兵之君,君子之器。
大周朝的士子文人,无论长少,大多会练上几手,以示文武全修,席间舞剑助兴更是保留节目。
能受主人邀请,一展剑术,更是莫大的荣幸。
但对卢长安来说,却似要了老命一般。
他只觉汗水“唰”的一下就要流出,忙起身推辞道:“先父去世时,晚生尚在襁褓之中,所谓‘真传’云云,实在是没有的事,还请夫人见谅。”
虞国夫人一怔:“啊,妾身失言了,公子勿怪。”
“晚生不敢!”
“小爵爷出身百年卢氏,家学渊源,定是文武皆修,又何必藏巧于拙,徒令我等空怀仰慕之心呢。”
这话听着怎感觉有点别扭?
卢长安闻言看去,却是那位探花郎之一的高进宗。
“探花郎说笑了。”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在下面薄倒也罢了,只是夫人盛情相请,小爵爷何必......”高进宗并不理会,兀自还要说下去。
蹬鼻子上脸了么?
卢长安心头无名火起,看来这小王八蛋不是说话不经脑子,简直就是话在脑子里停得太短,一出口就变了味道。
但话说回来,我确实不会剑术啊!
周围的人都笑吟吟地望着他,或许有人早就想看他的笑话了。
身为世家子,居然不会剑术。
马下救人,乱点音律,尤其在上面那位顶级贵人面前,咱进士团还没开始装逼,居然被他抢了个先手。
最最重要的是。
小小年纪,凭什么他就有这般明艳出尘的美女相伴,咱却只能当一只哈喇子直流的“了望狗”?
场面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探花郎好像有些醉了。”元漳含笑道,“子曰:君子内藏我智,不与人论技,兄何必执着于此呢。”
“昔者圣人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高进宗回怼道。
看得出来,这家伙就是一杠精。
不就是书读得好点嘛,卢长安心中恨恨道:我知道啊,子曰,子曾经说过嘛,至于具体说过什么......mmp!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
一只温腻的手掌握住了他,耳边传来莫楚唯的低语声:“去......舞剑,我帮你!”
你怎么帮我?
莫非又要寄灵在我身上?
不自由,毋宁死......哎哟!
卢长安刚要表达抗议,一股冰凉灵气自掌心强势涌入,沿手背外侧两骨之间,向上过肘尖,上臂,至于肩部缺盆穴。
在这里,灵气分作两组,一部分向上,经锁骨、颈侧,至大脑右侧区域,另一部分则下行分散至膻中,气海诸穴。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气球一般就要漂浮起来。
轻车熟路,女妖的手法更是轻松娴熟,
有人形容某某躺平的速度,比法国人投降的速度还快,而此时的卢长安,大约就是这样的体验。
他的身子已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双手背负,施施然走进宴席中央。
方才还在万般推辞,转眼就从容而出......众人一脸懵圈地望着他。
虞国夫人脸上却露出了喜色。
“剑来!”
卢长安-伸出右臂,一名仆从上前,递上一柄黄金吞口,墨蛟作鞘的长剑。
“呛”的一声清呤,他拔出了鞘中剑身:“请问夫人,此剑可有名?”
“此剑名重光。”
卢长安凝视剑锋,长吟道:“自我与君游,平生益自负。况擎宝剑出,重以雄心扣。”
这一番装逼前戏,从心而起。
若是平时,只怕他早已鸡皮掉了一地,此时他却是淡定从容至极,仿佛天生就该如此一般。
莫非是穿越带来的变异?
一段诗句吟罢,众人只道他是要开始舞动了,谁知他却一反手,长剑直线般飞向空中。
场内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卢长安左足立定,右足足尖一点,斗然旋过身子,待长剑落至腰部,右掌已搭上剑身,手腕一绕一旋,如此三反。
长剑在他手臂处,旋转出一圈一圈耀目的光环。
“好!”四周轰然作响。
收剑,回身,施礼,场内一片寂静。
敛气凝神,稳若临渊,卢长安左手执剑诀,右手横剑平胸。
“刷刷刷刷刷刷,”
他一声清叱,六剑连刺而出,急如飞蛇闪电,刹那之阅,剑风呼啸,剑光如匹练。
熟悉的感觉又回到身上。
他只需放空本我意识,放任脑中的楚小唯肆意发挥。
女妖舞动的剑式,显然极具观赏性,初时飞身直刺,纵横倚斜,寥寥数剑,却是剑路奇巧,颇有行云流水、写意从容之势。
舞到尽兴处,身形盘旋飞舞,剑招变化万千,如矢矫神龙,令人目为之夺。
而卢长安脑海之中,再次现出一条金色光带,随剑势而动,开合之间,有如笔走龙蛇。
系统开启了那超级“白嫖”模式......这一次他已能清晰地感觉到了。
此时场中寂静无声,有风掠过,人人都已沉溺其中。
其他人倒也罢了,元漳却是惊讶至极。
多年好友,竟不知卢长安竟还藏了这手,他甚至有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另外一个人乔装而来了。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三十六招堪堪而过,卢长安一跃而起,半空中刺出最后一剑,亦抉翻然,回旋而下。
“铮”
一声龙呤,霎时漫空精芒,消于无形。
“妙!”
众人一顿,旋即回过神来,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将门虎子,果然一手好剑术。”虞国夫人眼中有光。
“神乎其技,出乎其类,在下为刚才的话向小爵爷道歉。”对面的高进宗站起身子,连连拱手作礼,说话倒是真诚无比。
卢长安口称“献丑”,四面团团一揖,将长剑递还给前来的仆从。
他得意洋洋回到席上,这才发觉楚小唯身子轻轻一颤,微闭的眼眸睁了开来,朝着自己微微一笑。
睫毛弯弯眼睛大大......她的灵识已回归本体。
这一搔操作虽说有些不情不愿,不过,最终感觉还真是出乎意料的酸爽!
望着女妖,他回以一个微笑。
“阿姐看哥哥舞剑,很是喜欢呢。”
倚在楚小唯身边的小阿绣,歪着小脑袋,突然笑着说道。
方才哥哥舞剑之时,阿姐像是入了迷一般,身子忽地就一动不动了,直到哥哥回到坐上,才恢复如常......是以小姑娘才会这样以为。
“小丫头可不许胡说!”女妖低声道,不知怎地,竟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幸好他还没有注意到。
只是片刻之后,又听得“啊哟”低叫,卢长安差点跳了起来:此间这般高调地炫技,会不会引得他人猜疑,联想到昨晚的事情来?
莫非装逼真要被雷劈?
楚小唯心知其意,抿嘴一笑:“公子不用多虑,就你这剑术,华丽有余而威力不足,骗骗武道小白还可以,入不了高人法眼的。”
原是我表错了情!
卢长安暗中嘘了一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