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周瑞死了，革命思潮恐怕也不会兴起，特别是杀死周瑞的人是神王的时候。”
霍连山也在这次研讨会，他不认为民众在面对绝对强权的时候会反抗，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反抗。
的确，齐心协力可以做到。
可如何能够齐心协力？须知，分崩离析才是常态，齐心协力反而是奇迹，所以，哪怕周瑞活着的时候人们再抗拒，也比周瑞死了后没了心气强。
霍连山认为：“周瑞不能死。”
“我们不能寄希望于神王拿到绝对优势后再去绝地翻盘，我们必须打这一仗，在神王对周瑞出手的时候，倾尽全力保住周瑞。”
“不能进入神王的第三阶段。”
“至于开民智这事，另外再想办法。”
局势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差不多是选的什么路，就该怎么走了，神王要一人独尊，所以不在乎人民到底是否愚昧，或者说愚昧更好。
神王也将逐渐获得一人独尊的力量，而他们这边。
他们选择的是文明觉悟的路线，包括李和在内，他们需要的是人民开悟有智慧，能够真心选择支持他们，那样才能发挥出李和最强的力量。
没错，李和的路要更难一些。
但有舍有得，神王没有人道相助，而李和成功了就可以获得整个人道的相助，会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李和的胜算便会高于神王。
然而这个前置条件之苛刻，简直令人绝望。
人可以保证自己努力奋斗，但绝无法强迫人努力奋斗……
路线不同，遭遇的困难也就不同。
在周瑞活着的情况下，该去如何教导民众，让他们开悟，霍连山说想办法，这办法该怎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但也有不少人发现了，姬长生一直很轻松淡定。
莫非，他有办法？
“姬先生如果有办法，不妨说一说。”
作为学界顶级大拿，温从军却对姬长生称了声先生，不是客气的那种，而是尊敬为师长的那种，能有这份气度的人很少。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说的很轻松，可多少人放不下那点所谓的“颜面”。
有温从军带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姬长生，他们这些搞学问的人在自己的知识领域内，可以说是成就非凡，但论到出谋划策，他们就没那么在行了。
毕竟搞学术最重要的是沉得下心来钻研。
或许有人看不起姬长生这种，觉得他只是有点急智，可真正知晓姬长生的人，知道他所做过的那些事，便会明白人世间真的会有多智近妖这种存在。
在这种几乎是悖论无解的困境当中，人们希望姬长生能够破局。
姬长生虽然在主持会议，但整个人有些自由散漫，他时不时丢颗糖果在嘴里，见众人望向自己，他也没有急着回答。
而是好一会后才开口：
“也没有什么办法，大抵就是看法不同，你们看到了恶的那部分，认为人类是有劣根性的，认为世人痴愚，不能体会你们的良苦用心。”
“实际上，你们都想岔了。”
“人民是很纯朴的，他们的畏难，裹足不前，都是情绪和惯性在主导罢了，而我们要他们支持，也不是一直的支持。”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心是最善变的，你不能指望他们心中所想一直如此，所以……根本就无须给他们开民智，只要让他们以为自己开了智慧，做出了正确而伟大的选择即可。”
姬长生的话一出，人们是听懂了，可听懂之后都是倒吸一口气凉气，姬长生的意思是居然要撒一个弥天大谎。
卧槽，这些玩战略的心真脏！
虽然姬长生还没有具体说什么，他们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副场面了。
……
“对神国的攻势如何？”
外人在讨论局势，而周瑞在任侠与神王开始的第一时间就调兵遣将了，动摇现实的灾难消失后，他就直接发兵了。
正好那股怨气出来的时候，炎武卫正整装待发。
渔叟愿意一命抵债，消弭那股来自李和前世的怨气，但周瑞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万一怨气答应，他便会指挥炎武卫加入战场，先歼灭那股怨气再说。
可怨气并没有动手，周瑞也就没有去理会它了，直接下令攻打神国。
这一次周瑞直接投入了三十万兵力。
三十万大军压境，神国这点地盘根本不足以作为战场，一个班组火力就能给这片大陆犁一遍，更何况是三十万大军？
民众们认为接下来就该兵不血刃了，毕竟谁敢动真格跟炎武卫打？
但他们失望了。
神国不仅敢打，而且准备相当充分，奥林匹斯神山从北美洲中部拔地而起，整个神国领地内的时空都发生了变化。
俨然神国地界内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对于这种事情炎武卫自然是巴不得，实际上神国不这么搞，他们也会将神国拖入异空间交战，毕竟现实里打仗就跟瓷器店里打仗一样，根本施展不开。
当然。
神国展开奥林匹斯神界可不是为了方便炎武卫的，他们是用来迎敌的，神王藏匿了这么多年的，继承了十字架的教团军终于显露了山水。
“报！”
“三十万大军进攻神界，连连取胜，已经抵达奥林匹斯神山之下，遭到教团军拦截，我军顺势停下，第一师与教团军交手，未定胜负。”
关于这支教团军的实力，虽然早有预料，但能够跟第一师交手而不败，就很令人意外了。
神王搞乌托邦，搞了这么些年才拉起一支教团军，很不容易，但第一师才在和谐城换防出来，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
哪怕周瑞的作战方针是围而不歼，但重创对方并不违反军令。
第一师上下应该很乐意用战功来一雪前耻才对，可对方居然顶住了第一师的正面进攻，倒也还是有点能耐的。
只可惜，教团军只有一支，而这一次有12个师大军压境……
“教团军给我的感觉总有点失望？”
在让通讯员离开后，严征平向周瑞说道。
如今革命军在帝国的几位执政官当中，周瑞与严征平交流最多，差不多算是周瑞的副手了。
“那是因为教团军在隐藏实力，叶朴年尽心为神国规划，如果大意轻敌，被团灭也是有可能的。”
真正高深间谍根本不用做什么多余的东西，只需要在战略方向上契合就可以了。
叶朴年与周瑞的配合显然不错。
否则做的太假，又或者被拿到实物证据，叶朴年接下来还怎么古惑神国的年轻人流干最后一滴血？
战争的主要因素是人。
考虑了叶朴年，也还要考虑那些教团军。
这种狂信徒组成的军团是极为坚韧不拔的，他们又有极高的变动率，几乎都有伪圣的境界。
这种情况下第一师吃亏正常。
旗鼓相当就说明对方留了后手来对付我们。
“要提醒前线吗？”
“不用。”
周瑞反而希望炎武卫吃一点教训，反正有东皇钟，只要能够打赢，复活并不是问题。
严征平挠了挠头，说道：“我感觉你想败几场，是因为最近的风头问题吗？”
周瑞点头：“他们想错了，我不是救世主。”
严征平犹豫了下，问道：“这一次机会很好，我们完全可以和平收官，你将有很多年时间可以来慢慢改革。”
周瑞摇头：“民心只是一时的，真要天下和平了，他们可不会支持我继续改革下去，我会被他们拉下马，很快。”
“反而是他们一直求而不得的时候是最支持我的时候。”
“也就是趁这个机会，配合姬长生演一出戏。”
“说不定能够……”
……
乌托邦内，南天门。
李和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杀上来了，但这一次与先前又有着极大的不同，为了镇压他的起义，天庭已经开始让人间勤王了。
所以这一次他在南天门遇到的不只有天兵天将，还有民间的许多修士。
他们对于这千载难逢的“飞升”机会无比重视，所以他们是拼了命的，用尽各种手段来阻止李和他们。
这让李和这一次声势浩大的反攻以失败而告终。
但这一次失败并没有让李和有半分颓败，因为打仗这种事是可以输的，只要有希望就可，因为这样只要有某一局赢了，就将获得一大堆胜利。
反而是没有希望，明明一直赢却会愈加发虚。
例如这个世界里的天庭。
……
不管是炎武卫的战争也好，李和那边的战争也罢，一切都是在任侠与神王战斗结束后的局势变化，而非神王与迦南战斗的局势变化。
倒不如说，世人已经默认了神王会赢。
至于迦南赢了会如何，大家却是没有想过的，哪怕是迦南一直在布置这一切。
这种信任很没道理。
而在神王与迦南的战斗最后，迦南察觉到了这份不对，他没有想到这一战最后压倒胜负的稻草，竟然是这个。
“哈哈哈……”
“没有想到吧，你们审判委员会当初篡改历史，将自己的信息也屏蔽了，让世人只知其人，不知其名。”
“最初你们自然是是非功过，不愿听人评说。”
“更无意插手俗世。”
“后来被我侵蚀，不得不剥离自身恶念，也曾庆幸过，所以炎历二年我所引发的内乱没有被外人所知。”
“再后来，你在幕后做手脚，我遮掩身份，各种原因，各执剑者的身份又不宜公开，不宜站在台前了。”
“直到李和于和谐城劫狱，我正式走向台前，渔叟他们还是习惯性的站在幕后，而你则是不能站在台前。”
“当然。”
“你也不在意世人的想法，你可能觉得，我一个推崇一人独尊的人，也不会对世人有什么布置和寄望。”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错了。”
“我可是很期待世人的，只是我期待的方向与李和他们不同罢了。”
“你看不看历史？”
“呵，我很喜欢看历史，而且越看越觉得有趣，特别是明史这一部分，大约有四百年了吧？你觉得如今人类已经超出了明史的范畴吗？”
“我说是没有超出的。”
“辉煌，盛世，这种东西是要相对而言的，大明最鼎盛的时候，造《永乐大典》，集成人类所有知识，航行全球，测绘世界地图，钢铁产能已经达到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后的水平，《天工开物》可以说是工业百科全书，《算学宝鉴》、《几何原本》等等数学着作更是奠定了现代科学的基础。”
“明朝有多发达？”
“相对于当时的世界而言，那就是降维打击。”
“可正是这么发达，它的灭亡，就显得越发有趣，每一次品鉴，都会让我兴奋不已。”
“当然。”
“我看明亡，看的不是李和他们的视角，深层的，内部的原因，没有太多意思，我只看明亡的实际过程。”
“你看，吴三桂不敢抗清，但投降大清之后，从北到南，那杀得叫一个虎虎生威。”
“你看，南明江北四镇四十万余万军队，面对多铎两万八旗军，就算一路逃，也不至于两个月被打败吧？”
“可事实上，多铎就是带着两万八旗军仅仅花了两个月时间打穿了南明，扬州、嘉定……”
“而那些面对清军连拿起刀都没有勇气的明军，在调转马头之后，那叫一个天神下凡，每一个都成了绝世猛将……”
“说起来。”
“清军入关之后，一场硬仗没打，就驱使汉军八旗得了天下。”
“你说，这里面，是个什么心态呢？”
“不知道吧？”
“我告诉你，这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假象，是辽东将门几十年如一日的修地球打败仗，造成了固有印象。”
“这是恐慌造成的踩踏。”
“更是历史周期律的具现，为什么会有历史周期律？因为那就是根植于人内心的劣性所造成的啊，是善恶两面中的恶面啊。”
“当世人知道我是无量量劫的时候，知道我‘不可敌’之后。”
“我就已经是入关的清军了。”
“任侠一死，那便是李自成败了，京都已破，接下来就是纵马江南了，你以为他们营造了一副全力对抗我的局面，看着还欣欣向荣，我陷入了劣势。”
“实际上，人们已经在内心认定，他们挡不住我了啊……”
“迦南。”
“你还是不够懂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