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如梦

陈小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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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君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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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姬如梦醒来,去司空凡的房间找他。敲门之后,却久久没有动静,不禁心中起疑。将门打开看时,里面已是空无一人。桌上有一封信,姬如梦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将信拆开来看。

纸上是司空凡的字迹:

如梦:

见字如晤。

与你相识,是此生最快乐的时光。然而时光再长,也有终点,我们的足迹早已踏遍中土,却始终无法寻觅解毒之法。昨夜慈心大师复返,与我言道南海之中有南极仙翁,擅长长生之术,或可一试。只是路途遥远,结果未知,幸好鲲兄可出海,强过一般舟船。我取竹笛一用,与鲲兄相会,本欲与卿携手同去,然大海茫茫,亦不知归期。

北伐正值用人之际,不可因我一人而荒废。山高水长,终有重逢之日,无论身在何方,我心与你同在。

司空凡。

姬如梦读完信后,心中一片凄凉。小凡,不管前面的路有什么,我都愿意跟你一起去经历,去寻找,你却一个人去了,天南地北,我到哪里去找你?又转念一想,信中慈心大师指点了一线生机,却也是意外的惊喜。只要活着,总有相见的机会,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想到这一层,她的心中又轻快了许多。

姬如梦辞别了李恢和孟获,一个人往成都而去了。

再说司空凡,留下信之后,一个人悄悄离开。他拿了竹笛,天地茫茫,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姬如梦不知道的是,那封信中所写,都是司空凡自己杜撰出来的。他只在传说中听说过南极仙翁,或许根本就不存在。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因为他不想有这么一天,让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死去,而自己喜欢的人,又为了自己殉情而死。生离胜过死别,时光总会淡化一些东西,也会淡化思念。等到了三年之后,或许一切都已经变了,姬如梦也会遇到新的人,经历许多新的事情。此时此刻,司空凡不知道要去哪里,将来又能去哪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天地之间,一个人何其渺小,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日升日落,也阻止不了历史滚滚前进的车轮。

司空凡脑海中依次浮现出姬如梦、慕容雪霏、魏云鸿、蒲元、诸葛亮、徐闲祖孙、曹洛思、柳云落、柳云依兄妹等人,最后又想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姐姐。人生一世,不过就如同漫天的飞絮,聚聚散散,终归尘土。

在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里,司空凡发现一青衫女子,走近细看时,这人似曾相识,正是姜异救下的女子宋小婉。她……怎么会在此处?司空凡往脸上抹了一把灰,悄悄跟在她的后面,看她欲到何处。

直到宋小婉来到一块巨石面前,她的眼睛盯着手头上的一株药草。那药草叶子狭长,开着淡淡的黄花。宋小婉双手爬上石壁,要去摘那药草。只听得周围的草沙沙声响,宋小婉转头去看,吓得花容失色,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正往这药草上爬来。那蛇爬过之处,草木尽皆枯黄,司空凡心中一惊:好毒的蛇。随即手中握了甩手镖,若是宋小婉遇到危险,便出手相救。

宋小婉从树上摘下一颗松球,当那蛇往宋小婉身上扑去之时,那松球夹着劲风,飞到了青蛇嘴里。那蛇的嘴张得老大,松球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急得直在地上转圈,没过多久,那蛇便一动不动了。宋小婉趁着这个时候,将那植物轻轻摘下来,细心包好,放在怀里。

正在这时,一个异族打扮的少年从石头后面过来,怒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伤害我的蛇,不想活了吗?”

宋小婉瞧着那少年道:“这蛇毒性大得很,原来是你养的,你养这么毒的东西,伤到人怎么办?”

那少年一脸不屑,道:“伤到人又怎样?有我的蛇值钱吗?”

宋小婉喃喃地道:“蛇贵人贱,这算是什么道理?”

那少年道:“我说的话就是道理。既然杀了我的蛇,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罢,他将手中竹杖轻轻一挥,周围又有数十条小蛇蜿蜒爬行而来。司空凡暗道不好,只见那些蛇在少年的指挥下围成一圈,像是在捕捉猎物一般,丝丝吐着信子,随时都有可能攻向宋小婉。宋小婉吓得花容失色,道:“你、你欺负人……”连往后躲。那少年不依不饶,指挥群蛇向宋小婉扑去,宋小婉情急之下往上跃起,已落到了树上。却只听“啊”的一声,宋小婉从树上摔了下来。司空凡心头一紧,往那看时,宋小婉雪白的胳膊上留下了两排蛇的牙齿印,原来那树上也有蛇。司空凡见过蛇的厉害,若是毒性顺着血液流入心脉,怕是神仙也救不回了。他装作是一个过路的人,却在经过宋小婉的时候,悄悄封住了宋小婉的穴道,阻止毒性蔓延。

司空凡嘻嘻笑道:“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是想要将这姑娘喂蛇吗?”

那少年道:“你这人,太也孤陋寡闻,连我毒手蛇王百里荣枯都不认识。这里的事,你最好少管,要不让你跟这小贱人一般下场。”

司空凡假装知道听说过此人,道:“原来是百里公子,久仰久仰,百闻不如一见。这里的事,我自然不便插手,但是小弟这里有一件好物事,不知公子是否感兴趣?”

百里荣枯道:“哦?什么东西?”

司空凡盯着那些蛇道:“我这里有一种毒,跟蛇毒混合起来最是有效,不会让人立即死去,可以让人不饮不食,全身腐烂而死。公子可想在她身上试试?”说着瞧向宋小婉。

宋小婉涨红了脸,怒叱道:“你们这两个无耻之徒,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心里却是害怕至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百里荣枯听了之后,十分感兴趣,道:“是什么毒药,快让我瞧瞧。”

司空凡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缓缓地送到百里荣枯面前,道:“公子请看。”

百里荣枯身子微微后退,道:“你把这瓶子放到地上,我自会来看。”

司空凡手一抖,那瓶子往下掉去。百里荣枯向来对蛇毒颇有研究,不愿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忙伸手去接。

司空凡眼疾手快,伸手去拿住百里荣枯的手腕,顺势点了他身上的几处要穴。百里荣枯看得目瞪口呆,道:“我竟然小看你了。”

司空凡笑道:“有一句话叫做兵不厌诈,这个你应该知道吧。”百里荣枯口中发出“丝丝”的声音,那些蛇儿在听到声音之后,纷纷调转蛇头,朝着司空凡围过来。司空凡原本以为制住百里荣枯便可逼他拿出解药,没想到他依然可以御蛇,若是此时再不走,怕是再也走不掉了。忙抱起宋小婉,几个飞跃,在形成合围之前,跳出圈子。

宋小婉着急道:“你、你要对我做什么?”司空凡道:“想要活命就别说话,说话越多发作越快。”宋小婉似是明白了司空凡的意思,感觉他并无恶意,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司空凡估摸百里荣枯追他们不上,将宋小婉轻轻放下,道:“我来帮你解毒。”说罢将宋小婉的衣袖撸起,宋小婉两鬓生霞,道:“你要怎么解毒?”

司空凡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帮你把毒血吸出来,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

宋小婉身子往后缩,不肯司空凡帮他解毒,道:“这蛇毒厉害得紧,帮我吸毒,那你怎么办?”

司空凡往前两步,点了宋小婉的穴道,长叹一声:“我本已中毒,无药可解,多活两年少活两年又有什么区别?姑娘大好年华,何必因此葬送了生命?姑娘,得罪了!”说罢司空凡将口放到宋小婉的皓腕之上,吸了起来。宋小婉不能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为了一个陌生人,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

直到吮吸了十余口,司空凡吐出来的血由黑变红。司空凡的面色渐渐舒缓,直到他吐出来的血与正常的无异,自己却眼前一黑,倒在了宋小婉的身上。

宋小婉被司空凡点住了穴道,不能动弹,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她与眼前这个少年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不知这个少年为什么要这么做。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颗种子,正在慢慢地萌芽,但这颗种子,可能永远不会结果。

太阳逐渐西斜,鸣虫在草丛中吱吱地叫着。宋小婉麻木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她撑着地站了起来,将司空凡扶起,道:“公子,你怎么样了?”司空凡在恍惚中听到一个声音在叫他,缓缓睁开了眼。眼前这个姑娘并不算得上美丽,温柔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关切与感激。司空凡从口中挤出几个字,道:“我、我没事……我怀中有一个药瓶,有劳姑娘帮我取一颗药丸。”宋小婉的手探入司空凡的怀里取那药瓶,一股异性的气息缓缓飘入她的鼻中,心中的那颗种子,却似乎要破土而出。

她摸到一物,忙将手伸了出来,脸色微红,道:“公子,是这个瓶子吗?这不是方才那瓶毒药……”司空凡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我哪里会有什么毒药……有劳姑娘喂我服下。”

宋小婉将药送到司空凡嘴里,司空凡服下之后,脸色好了许多。宋小婉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小女子定衔草结环,以报公子。”司空凡将脸上的灰缓缓擦去,露出本来的面目,道:“姑娘不认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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