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还在看她，眼神专注，“不重要。”
“我想知道，如果一直都想不起来的话，我们也走不出这场幻境，而是从头开始……你还愿意，嫁给我吗？”更或者，从太子说出那些话开口。
祂的心底就忍不住飘过了一阵恐慌。
如果说这场梦永远都再醒不过来，那她还会……爱祂吗？
这份感情之深，当谢闻恍然，才明白究竟有多深，比祂所认知的还要更多更多，或许，到眼下这一切祂也没法确定自己究竟意识到了没有。
颜绯沉默了一会儿，才冲着祂摇头，“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很多的事没做完。”
“所以之前，连宫宴的这一场献舞，我都没什么心思了。就是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直到刚才被太子那么一说，她才又隐隐约约知道的更多了一些。
谢闻握紧她手心，闻言一双眸子微眯了眯，眸底沉沉，“我也觉得。可我想，我心里觉得很重要一直没做完的那件事，应该就是阿绯。”
与她有关。
当祂脑子里冒出那个想要与她成婚的念头，祭出了神印。
那份很急切很不安的心绪，似乎也就跟着被抚平了……
颜绯：“……”
按照她现在的年龄来说，好像她也还很小呀。
微微叹气，她冲男人眨眼，“我都想不起来了。”
也是暗示，他们刚才说好了的。
谢闻抿唇，再次点头，“我会等着你想起来。”
这件事不能急。
宫宴这边，眼下闹成了这样，两个人也只能先离开。
颜绯还很好奇，那一大殿睡着的人究竟要怎么处理，总不可能让他们一直睡着……
“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既不会伤害到他们，他们也没办法一醒过来，又想着要伤害阿绯。”谢闻说的很认真。
颜绯一手撑着下巴歪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她猛地偏头，对上祂，“可是这样一来，如果我未来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的话，他们也要这样在梦中过完余生吗？”
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回忆，早就已经发生过了的事情。
颜绯也觉得很诡异。
“不会。”谢闻笑了笑，抬手拂过她耳边散落下的鬓发，语声温柔，“不管是几十年，还是一辈子，两辈子，哪怕是数不清的岁月，我都会耐心等着阿绯能想起来，可我知道，你不会让我等这么久的。”
“很快，我们就都能恢复了记忆了。”
颜绯：“……”
她总觉得那后半段话才是男人的重要。
祂是故意的！
“为什么？你是神所以能提前预知吗？”她挑了挑眉。
谢闻在她身边坐下，陪她一起，视线却又若有似无的，略过了某一处……然后不动声色收回。
祂笑了笑，“算有一点，太子殿下的力量，应该维持不了多久，再继续这里了。”
颜绯：“……”
这个回答是她完全没想过的。什么意思？
或许是谢辰从一开始就没预想过谢闻会有其他选择。或者说，就算是谢闻还有其他选择，颜绯也跨不过这一场宫宴了。
“就让他们一直沉睡在美梦中。”
谢辰本来还藏身在暗处，不想，也不愿意再继续现身了，他已经输了，但也赢了。
他觉得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至少，他不需要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从很早的时候，他就明白，颜绯已经不想要再看到他。既然希望她能开心，他就不能明知故意的，还要做让她讨厌的事。
如果不是谢闻的这一番话……
他到底还是现了身，却也刻意的避开了颜绯，只出现在谢闻跟前，“以你的力量，你明明就可以维持住这里的一切。你是主神，有什么是你不可以的？”
谢辰忍不住。
谢闻这边，其实也早就等着他的出现。一听这话眸光更冷，“如果只是单单以你的力量，幻境？回忆？连神的记忆都被封印，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从你的身上，我感知到了命运的轨迹，这样做的代价会是什么？”
眼前人所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
祂不知道。
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颜绯和祂继续陷在这样的一场回忆里？
“我的代价如何我都永远不会伤害她！你也用不着在这防着我！”谢辰一听忍不住再次冷笑。
仇恨的视线扫过谢闻，“如果不是因为绯绯选择了你，如果不是因为绯绯……”
这一切的结局根本就不可能会是这样！
就算是，他什么也没有了。
连仇恨的对象，都失去，早已随着时光烟消云散，他也要拉着眼前的这个主神一起同归于尽！
他起码也得让对方痛苦，不能再这么好过！
但是……
“算了。”
他的眼神黯然下去，又忍不住的笑，不再去看眼前的神，“她不遗憾……”
起码她不能在这里继续被伤害。
又重复一次当年的痛。
就这样，让那些人一直沉睡，沉浸在美梦中，不再与颜绯有任何交集，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辰知道自己的力量与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而在这之前……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这样消逝，他还要为她做最后的一件事。
“明天。”他语顿了顿，眸光也跟着带上决绝，“明天，你让她来太子殿这边一趟。我要见她，有很重要的事。”
“是最后一次。”
不等男人反应，他又补充。
谢闻沉默，打量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并未接话……
谢辰于是冷笑了声，“随你的便。如果你不说，那就不说！”
但最后……
谢辰还是在太子殿等来了他想要见到的人。
他脱了太子的长袍，没有再穿那一层层复杂的宫袍，而是简单的，一身黑衣，如同最开始他们相遇时……他第一眼见到颜绯时。
他就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怀里还抱了一把长枪，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有光从她背后流泻，让谢辰看不太清，就好像是一场幻觉。
“原来你就是谢辰呀？”
“你好，我叫颜绯。往后一定会将你从排行榜单第二拉下来的对手！”背着光，女孩在快步朝他靠近时伸手。
如今再回想，谢辰还是忘不了……那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
很软，很乖，甜甜的。又充满了斗志挑衅。
那是第一眼。
后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见女孩真心笑过，而如今……他终于又等到了。
虽然，还是因为那位。
“绯绯。”谢辰站了起来，主动的走向她。
颜绯并不清楚他到底想找她做什么，却也本能避开了他的手，谢辰微愣，又很快笑着让步。
见颜绯坐下来，他弯腰，最终选择他将怀里抱着的那把长枪放在了桌子上，“送给你。”
颜绯迟疑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你要送我东西？”
她有点不知道桌子上放着的是什么？
却也本能意识到，这件东西对眼前人来说，非常的重要。
“我不能要。”她于是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
谢辰还是没动，维持着那个动作，眼神深深看她，“我会放在这里，如果，到时候你离开还是不愿意带走的话，也没关系。”
除了这个之外，他也没有再说其他的。
颜绯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不过就在当晚，她从谢辰那离开没多久，就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似乎又是从前的事。
只是等她一睁眼，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谢闻这边，同样也在观望等待中。
一边暗戳戳想让颜绯收下神印，毕竟神印也不代表她就答应了祂的求娶，只算是将两个人联系到了一起。
“我只是怕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会跟你分开。”一边抓着女孩的手，谢闻如是开口。
颜绯认真听着，最后依旧是固执的摇头，“就算会有这么一天，只要我想，我也会一直找你。”
一直找，到重新与祂相聚。
她一定要等到回想起一切……
不过两人间的相处也因此越发亲密起来，自然又甜蜜的，男人有时看着看着，会忍不住在她额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或是眉眼……
颜绯总能听到自己不平静的心跳声。
连带着属于祂的那份。
当整个雪国皇宫的人都沉睡了小半个月后。
这天，是个暖阳，被毁掉的桃花林一直维持着完好的模样，还在不停落着桃花瓣……
风吹起时，一阵阵的花香。
颜绯正在御花园里的池塘边喂鱼，手里的鱼食已经没了大半，谢闻就在她身边陪着她，两人正在数池塘里眼巴巴凑过来的这一堆鱼儿有多少……
是单数，颜绯就接受了谢闻的神印。
是双数，那祂就要答应她一件事，无论是什么，都不可以食言。
当然，这些鱼都还没有数完，两人耳边就像是同时听到了一道细微响声。
“咔”的很小很小，像是这地方即将维持不住破开。
颜绯闭了闭眼。
谢闻本能的伸手扶住了她，脑中那道之前一直隐约所遮掩着的屏障，这一瞬间。
……回忆，过往，所有的经历。
祂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不光是祂，还有祂身边明显用力抓紧了祂的颜绯，“我知道了！”
下一秒她就直接推开了身边的男人，猛地朝着身后已经在开始消失的太子殿方向跑去。
谢辰的枪！
之前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他想把自己的枪送给她。
最后在颜绯走的时候，他轻得几乎飘散在了空气里的声音，“绯绯，对不起。”
谢闻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也就知道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辰的手笔，他毕竟是命运曾经选中了的新神。
而且要不是因为这点，或许，他原本的结局就不会是悲剧，虽然谢闻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力量，去借助命运之手来做了这一场局。
但是一旦这里的一切全部消失……
也就意味着。
谢辰这个人，从此往后，别说是他的灵魂，哪怕是一丁半点的灵魂碎片也好，都将消散，全部不剩！
“他的枪还在太子殿里面！”颜绯见谢闻追了上来，连忙开口道。
这地方现在有点诡异，他们连自身的力量都使用不了。
一定要赶上！
颜绯在跑进了太子殿的那一刻，她身后的宫殿已经只剩下一片星辰，置身于浩瀚宇宙间……
而谢辰的枪，就静静放在那张桌子上。
她之前离开的位置。
他竟然真的没有再动哪怕是一下！
“他真的是疯了！”意识到这一点，颜绯沉了脸色。
谢闻这边能意识到的事情，她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谢辰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代价去织就这一场幻境赌局？
他说是赌。
可在颜绯看来，她根本就不需要。
她还是抓住了那一把黑色的长枪，陪伴了谢辰无数岁月的枪，在颜绯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就全化作了一股能量，不再剩下实体，涌入了她眉心间。
银白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