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房间中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还没有来得及自动锁屏的手机。
顾豹坐在沙发里，手机惨白的屏幕光投射在他的脸上，让这个男人看起来面目阴森狰狞。
他把手机往身边一扔，倏忽远离的光线让顾豹整个人又再度隐匿于黑暗之中，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眼珠子随着脑子里思考后续计划而左右乱转。
自从上次决定将顾虎作为自己计划的一部分之后，顾豹就已经完全舍弃了他这个弟弟，甚至在这几天，更是越发觉得顾虎就是个拖后腿的东西，如果不是他……
顾豹越想心中的怒意就越发高涨，他回想起从前几次和顾子煜的较量，只觉得顾虎是个毫无用处的家伙。
这个已经毫无人性，在顾子煜的打击下性格越发的阴毒与燥郁的顾豹，简直恨不得顾虎在他这次计划里，彻底被顾子煜解决掉。
“叩叩叩……”
寂静得就如同没有人在一般的房间里，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拉回了顾豹的思绪。
他眼神阴鸷的转向门口，紧接着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卧房的门从内被顾豹打开，一瞬间闯入室内的明亮光线刺激着顾豹的眼球，瞳孔猛然缩紧，长时间的呆在暗室让顾豹的脸上看起来有一种空洞的迷蒙，几乎在这一系列的生理反应下，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才刚刚睡醒一般。
“豹儿啊。”
出现在顾豹门口的，正是顾家老爷子，老人满脸褶皱的苍老脸庞上显示出了一些关心的神情，年老而浑浊的一双眼睛将其中隐晦的打量和试探隐藏妥善的隐藏起来。
他看着顾豹说道：“爷爷看你已经在家好几天了，即便是和你大哥闹了不愉快，去和他低头认个错，你大哥也不会难为你和虎儿兄弟两个的。”
认错？顾豹在心中，止不住的冷笑：呵，凭什么要他去给顾子煜认错？！
但是，顾豹向来知道顾老爷子爱听什么，比起顾子煜的桀骜不驯和顾虎的头脑简单，顾豹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有眼色。
顾豹面露难色，做出一副深刻自省而内疚的表情，他看着老爷子，面不改色的开口：“好的，爷爷。我就是，哎……”
长长的一声叹息，像是无可奈何一样，顾豹的欲言又止成功的引起了顾老爷子的注意。
一只苍老的带着老年斑的手掌搁在了顾豹肩上，轻重正好的拍了两下。
老爷子以为顾豹是因为惧怕顾子煜，而迟迟不敢去找顾子煜认错，于是宽慰他道：“你们三个都姓顾，兄弟之间有口角那都是在所难免，但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也是兄弟。”
也不知道是顾豹太能装，还是顾老爷子人老眼花没看出来，总之他仍是絮絮不止：“子煜儿一向脾气硬，你好好和你大哥说话，姿态放低一些，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但这一番话听进顾豹耳朵里，简直是无比刺耳。
顾豹低下头，像是一幅认真聆听教诲的模样，但眼皮下垂挡住的视线却是如毒蛇一般可怖。
他耳朵里环绕的全是顾老爷子的声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催化剂，将他这么多年强行压抑在心里不甘纷纷都激发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顾豹仿佛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歇斯底里的嘶吼发问，凭什么是他向顾子煜认错？凭什么要他姿态放低？凭什么都姓顾，公司却交给顾子煜而不是他？
甚至，凭什么他顾豹这辈子，都要看着顾子煜的脸色？！
他自问不比顾子煜差太多，甚至顾子煜现在为了一个女人都能方寸大乱，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去掌管公司！
“爷爷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正当顾豹心情激愤难挡，顾老爷子猛然抬高的声音喝止了顾豹走神的思维，将顾豹迅速的拉回现实中。
“……”顾豹没吭声，他抬起头，方才眼中的阴郁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诚恳感激的神情，他像是格外感动，又愧疚的无地自容。
顾豹声音艰涩的开口说道：“我都记下了，爷爷。是豹儿的错，让您一天到晚还要操心着我和虎儿。”
顾老爷子得到顾豹这样的回答，脸上终于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他点点头，对顾豹的识趣表示赞赏。
“我这个老头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替你们操着心，你们兄弟做错了事，我就要替你们善后。”
顾老爷子这话说的有点意味深长，他隐晦的提点着顾豹之前的林雪事件，甚至更带着一种含蓄的警告，慢悠悠的说道：“顾家以后必定是子煜儿的，你和虎儿，你们兄弟俩，可要对你们大哥‘尽心尽力’。”
顾老爷子神色无一，但那把年迈苍老的声音，似是无意一般，又仿佛意有所指，在一些特定的词语上加重了语气，听的顾豹心里一沉。
听到这会儿，顾豹怎么着也都明白了顾老爷子的来意——他是来替顾子煜敲打自己的。
一股深重的怨恨猛然从顾豹心里冲出，甚至连他自己都惊吓一跳，但很快又镇静下来。
顾豹脸上那些装腔作势的表情迅速褪去，面目表情的低下头，咬着牙，沉声道：“好的，爷爷。”
顾老爷子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有些事情过犹不及，点到为止。
于是老爷子便在顾豹冷冷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顾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转身回房，他看着顾老爷子年老而佝偻的背影，忽然，一个想法猛地从脑海中飞快的闪过。
虽然很快，但顾豹还是抓住了它。
顾豹脸上难得的显出犹豫，他垂在身体两侧的两只手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你怕什么？！
顾豹听到他心里有个声音厉声厉色的如此问他。
怕什么呢……顾豹心想，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不去做，就一辈子窝窝囊囊的仰仗着顾子煜的心情和脸色生存。
——那就是了，去做吧！你难道忘记了这个死老头刚刚和你讲的话了？！
那个声音还不停止，不停地问他，甚至语气越来越急。
顾豹不由得遵循着那个声音，在心中回答道：怎么会忘……顾家以后是顾子煜的，我顾豹是他的“左膀右臂”，可是顾子煜简直视我如眼中钉，恨不得赶紧拔掉，更别谈什么左膀右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