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以欣嘴上这般说，可心里却很是烦躁。
只因叶小莉听来的这个童谣并不假！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民国间仍然流行缠足。幸好叶以欣是在乡下，这要是穿越到城里富户之家，说不定这身子也是个小脚！
缠足之事自古就有，直到南唐一位擅舞的后妃叫窅娘的，为了取悦皇帝的审美缠足跳舞，自此流传于宫廷、官宦人家的女眷之间。
只是那时还只在上层社会流行，并未传到民间。
直到那位朱姓夫子在地方为官时，因为厌恶当地女子风气不好，就下令境内女子缠足。
这老夫子认为女子缠足后，就不方便外出闲逛，自然就不会沾染不良的风气。这样就能达到男女尊卑之序，夫妇有倡随之理了。
此人儒学造诣极深，被当时文人所宗。因此，他说的每句话，简直都要被奉为真理。
但也正是他对女人极为苛刻。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弄之瓦。”
这说的是生男孩得让他睡床，拿美玉给他玩。若生女孩得让她睡地上，拿纺锤给她玩。
还有位和朱老夫子齐名的程夫子说的话更加让人无语：
“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也正是这时，缠足的风气流传到民间，尤其是那些有读书人的人家。
这些个呆子读书不见得如何高明，倒把朱老夫子的一些愚顽之语奉为圭臬。
幸好乡下女子缠足终究不现实，因此这些陋习倒没荼毒到大云村去。只不过有些童谣之类的玩意儿，总会有人听过，比如丁氏。
大伯母丁氏那一双大脚，可比叶老大的脚来得胖大。估计是她长辈嫌弃她脚大，故意说给她听的。
那四十三码大脚，简直踩谁谁死！
人家真正缠足的小脚号称三寸金莲，不过十厘米长。这四十三码可有二十六厘米还多，足足八寸！
缠足是极其痛苦的陋习。像桃丫如果生在富贵人家，可就到了裹脚的时候了。
先是试裹。让女童用热水洗脚，然后将大拇趾外的其他脚趾往脚心弯，然后放些药粉再用布紧紧的缠好。
后是裹瘦。经过了一两个月的试裹后，在女童有些习惯了就要开始将布裹紧，以能忍受的疼痛为限。
最不人道的就是下一道程序，称之为裹尖。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完全把其他四个脚趾勒断。
白天还必须要走路适应，自然痛得寸步难行，晚上休息也会痛的睡不着。直到四个脚趾脱臼消肿后，这最痛苦的一关才算完事。
最后就是裹弯，将脚掌凹陷，可以用来隐藏脚趾。到这一步定型也就基本完成缠足了。
整个过程，女童要忍受长达一年的痛苦。
来县城这些天，叶以欣也发现了有女子缠足。以前每次进城打交道的都是底层人，这就极少见到，她还以为这边没这个风俗呢。
但灯市这样热闹的难得全城放松的大聚会，可就有不少县城中的富贵人家小姐出来了。
虽然她们的小脚掩在长裙之下，外表倒看不出来。
可她们走路时摇摇晃晃，弱柳扶风的样子，叶以欣便明白不是没有，而是限于富贵人家。
本来叶以欣对此也不以为意，毕竟又不关她的事。
可是叶小莉的话却引起了她的忧虑。
如果孙安祖真看上叶小晴，那会不会嫌弃她没缠足呢？毕竟看孙安祖那行动极遵儒礼的样子，怕是个书蠹哩。
这也就罢了，关键叶以欣偷眼观瞧，发觉这小姐姐似乎还真有些心事，偶尔就在发呆傻笑。她不过随口问问，叶小晴却脸上红晕。
而且叶小莉每次拿孙安祖取笑，她都必会羞恼。若真无意，怎么会放在心上？
叶小晴拿阮黑子调侃叶小莉，人家就毫不在意。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乡下姑娘总是劳作，哪有富贵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得严整？
尤其秋季抢收时节，那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家总动员。干起活来别说碰个手了，忙得撞个满怀都很正常。
“姐，你不要害羞。若真有意，咱们可得找人调查下这人。”叶以欣沉默半晌，却是直接的问道。
“这——哪有？”叶小莉当场被问得脸红，忸怩不安起来。
“这可是关系你自己的终生幸福。现在又无外人，我明白你的心意，才能知道要怎么做。”叶以欣可不理她的羞涩追问道。
“我也——没往那处想。我觉得这人看着还好，可我哪里配得上他？”叶小晴支吾半天，终究蹦出句话来。
“这其中自然有些烦难之处。但配不配得上嘛，却是另一回事了。两情相悦，心意坚定的话，其他问题都可以解决。”叶以欣看看叶小莉道。
“欣丫头，说小晴的事，你看我做什么？”叶小莉被她看得一阵不自在起来道。
“这孙安祖毕竟是个有天分的读书人。和我们庄户人家，确实隔了一层。”叶以欣笑笑，不理会叶小莉的问话，仍是对叶小晴道。
“二来许多迂腐的读书人，喜欢缠足的女子。三来嘛，这人年纪这么大竟然还未娶妻，怕也有些异常之处。”叶以欣掰着手指分析道。
“其实我也没想过真能和他……”叶小晴认真听完她的话，神色微有些黯然道。
“姐，你不用多想。这要看缘分。但该争的时候，自然也不能太过畏缩，轻言放弃。”叶以欣安慰道。
“他不说这些年一意举业，无心谈婚论嫁吗？”叶小莉听完却疑惑道。
那孙安祖写字时，她可是委婉的问过。孙安祖就以读书为重搪塞了一句。
“那不过是他的用来敷衍的托词，必然另有原因。”叶以欣可是记得当时孙安祖想都没想就说了，定然是这话说过很多次。
可他说完之后，却是曾经有些不安的特意看了看叶小晴。也正因此，她也感觉孙安祖确实对自己的小姐姐有意思。
“掌柜的，你们这儿可有上好的首饰卖？”忽然店门外传来个女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