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见顾修远说话时，眼神有些闪躲。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就如陈露说的那样。
两个人走到现在，不仅有顾修远的原因，还有沈晚的固执。
想了好一忽儿。
沈晚也觉得，她确实被顾修远惯得不成了样子。
大事上看起来像是顾修远在强迫她，但是更多的细枝末节，其实她永远都在和顾修远作对。
例如顾修远送她的东西，她都收进了保险箱里，顾修远不说她，她也就永远不去穿戴。
再例如她的洁癖。
明明顾修远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有她在，也永远都是消毒湿巾不离身。
还例如东熙生物的创立，他只是一片好心，但是沈晚就觉得他是强迫自己，还受了沈晚那么多的冷嘲热讽……
顾修远看她两眼发直，用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在想什么呢？”
沈晚打了个激灵，而后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顾修远，你没什么地方亏欠我，所以不用弥补。你有你的家族责任，本来就不可能把心思，全都放在我身上，是我之前太年轻有点太作了。”
听沈晚给她自己开检讨会。
顾修远有点疑惑，“还在生我气？”
“真没生气了，我最近也想了挺多，其实以前我对你也挺不好的，咱们属于半斤八两，谁也没欠着谁。”
沈晚难得在他面前好声好气，还朝着他释怀的笑了笑。
“你也不要时刻想着，以前哪里对不起我什么的。认真想想，你不一定比别人做得好，但是也不一定比很多暴发户做得差。”
尤其是顾修远从江城回来后，每天除了上班的时间，都跑来医院照顾孩子。
就是这一点，都比很多男人强。
这么有钱一老板，即使有阿姨说要帮着换尿布，都被顾修远推掉了，在孩子的事情上，他还是尽量在亲力亲为。
其实尿布很臭，就连沈晚这个当妈的，有时候都要嫌弃一下，但是顾修远就没有皱一下眉头。
她的孩子，能有这样的一个爸爸，已经算是很幸福的事了。
至于沈晚自己，还需要时间去成长，不想再轻易的做下什么决定。
在她都还没有足够成熟的时候，不想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顾修远也是心平气和多了，“之前当你老公当成什么样，我心里有数，不用你给我找台阶下。”
“你最近变化太大了，是因为那张照片吗？”沈晚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了，索性就说开来了。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顾修远就感动得要托付终身了。
“有一点那个原因，但是又不全是。”顾修远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那又是为了什么，你之前不都是一副你是债主，你有理的模样。怎么去了一趟江城，像是突然转了性？”
顾修远在山上过的那几天，心情已经平复得彻彻底底。
所以当沈晚开口说这个话题的时候。
他就更加从容，淡定，“以前觉得公司才是最重要的，可等我掉进水里的时候，却一点也不担心公司怎么样。当时就想着我不在了，以后就又把你和孩子，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里。”
“一边祈祷着没了我之后，你们也能生活得很好；心里又自私地想着没了我，希望你们不要过得太好。”
顾修远苦笑着摇头，人还真是个矛盾的结合体。
所以孟子他老人家早就给后人写下了警示名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他的话。
传进沈晚的耳朵，不经意间敲打了一下沈晚的心脏。
她沉默了。
“沈晚，以前我也不知道，原来我比自己想象中要更爱你。”
顾修远的声音很轻，似在自言自语，但又清晰地让沈晚听到了。
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一对本是冰冷的双眸里，此刻带着很浓的苦楚。
沈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观察着，生怕错过一个细枝末节。
但是勇敢了太多次的人。
在某个最该勇敢的时候，就是会害怕的退缩。
沈晚是坚强的，甚至可以算得上近乎顽强的。
从小和不靠谱的沈万山相依为命，即使在艰苦贫穷的日子，她都坚强而又倔强地活着。
在所有人都认为，读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沈晚就会去工厂或者餐馆打工的时候。
她还是很努力地用全市第三的成绩，考到了东江最好的高中，而后又是大学、研究生、博士。
哪怕生活再不堪，她都用顽强的意志，活成了街坊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说到底，她的内心是自卑的，自卑到了尘埃里。
面对顾修远的时候，她没有面对学习那样的从容。
顾修远太过优秀，不仅家世对普通人来说，都是处在云端的人，他的聪明也让沈晚唯一的有点，没有一点点的优越感。
与他站在一起，沈晚是真的感觉到，没有一点点可比性。
以前顾修远忽视她。
沈晚还能找到点心理平衡，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就算顾修远有几个臭钱，可就是一个只会冷暴力的狗男人。
而现在，她连这点借口都找不到了。
和周溪、赵欣然她们比。
沈晚可以算得上一无所有，在顾修远需要支持的时候，她除了能说几句关心的话，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她成了只会给顾修远拖后腿的那个人。
虽然苏家的事算是了结了，可谁又敢保证，以后不会有钱孙李家，再来给他使绊子。
爱这个字眼，最是折磨人。
沈晚很早就明白，对穷人富人，爱情都是最无济于事的东西。
这些话，沈晚不知道该怎么和顾修远讲，就连着陈露这些，沈晚也未曾表达过，她内心到底有多自卑。
总而言之。
在和顾修远的关系里，沈晚是个没用的人。
顾修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就和以前一样，带着他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温柔。
“你不要多想，不管你有没有去江城跑一趟，这些话我早晚都会和你讲。只是你偷偷跑走的行为，让我犹豫了一下。”
“我没想让你为了那事感动，去江城找你的，也不只是我，大家都挺担心你的。”
沈晚心里憋得难受，总觉得有一口气在胸口，长久地堆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