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被那人手里的尖刀刺入的时候，瓜子就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
它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
上个星期杨乐把即将生产的周颖送去了医院。
瓜子还记得周颖走的时候，摸着它的头说，等她从医院回来，就会给它带回来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杨乐被她揪着耳朵叮嘱要好好照顾自己。
失去意识之前，除了心中对身为一只警犬的执念，就是在想也不知道周颖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瓜子飘在半空，看见那几个毒贩如它所愿那样，弃车逃跑，高兴的在半空打了个滚，还示威般的叫了几声。
等着吧！你们跑不掉的！
可惜这叫声除了它自己，没有人能听见。
工厂里变得安静起来。
瓜子看着自己被剖开的肚子，连内脏都流出来了。试图从半空飘下来，回到自己身体里。
说不定还能救一救？
可惜就算他来来回回，用不同的姿势试了无数次，都没成功。
瓜子叹气，看来是复活不了了。
工厂外面传来了哈利它们的声音，瓜子惊喜的飘过去，围着它们打转。
快快快！那些人从那边跑了！快追快追！
遗憾的是它们都没法听见它说话，叮当这个家伙还从它身体里穿过去了。
很快，警察来了，杨乐也来了。
瓜子看见他抱着自己的尸体痛哭流涕，也难过的趴在他身边，试图舔掉杨乐脸上的泪水。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该走了。”
瓜子循声望去，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飘在它身后，那人身边还跟着一只有着血红眼睛的黑狗。
它警惕的摆出攻击姿态。
“你是谁？”
才问完瓜子就回过神来，这应该是来勾它魂魄的使者吧？以前在电视里看的。
那个叫许仙的，被白蛇吓死以后，不就是这样被勾走了吗？
只是它记得不应该是黑白无常吗？怎么变成黑无常和一只黑狗了？
瓜子收起俯身攻击的姿态，端坐起来，不舍的看了看正一边哭泣，一边给它收拢尸体的杨乐。
“现在就要走了吗？”瓜子问。
它还想着飘去医院看看周颖呢。
黑衣人身边的红眼睛黑狗围着他不知道说了什么，那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还有什么心愿？”
瓜子眼睛一亮，扒着爪子数起来。
“嗯......我想去医院看看周颖，还想看看那些毒贩跑到哪里了？可以的话给杨乐他们一点儿提示。还想看着杨乐的孩子长大......”
“......”
瓜子滔滔不绝的说完，它感觉黑衣人身边环绕的黑雾更深了些。
下一刻，它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包裹住迅速漂远。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它飘在一处窗户外。
窗户里面正是刚刚生产完的周颖。她身边的婴儿床里，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在熟睡。
瓜子很激动，想要冲进去看看。却在接触到窗户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了。
“你现在进去，对她们的身体不好。”黑衣人的声音响起。
这样啊，那就不进去了。
瓜子贴在玻璃上，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它要把她们的样子牢牢记住。
“好了，走吧。”
这一次，黑衣人没有在给瓜子说话的机会，一扬手，拉住瓜子的那股力量陡然加大。
很快瓜子被拖入一个黑色的旋涡消失了。
“这下，你满意了吧？”
黑衣人冰冷的声音透出一丝温柔，泛着黑色雾气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狗头。
那黑狗原本诡异的红眼此刻满是温柔，仰起头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黑衣人的手。
在它脖子上系着一根脖圈，跟叮当哈利它们戴的一样，脖圈上的铭牌写着一行小字。
警犬001，虎威。
瓜子被那股力量拉扯着，穿过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长长的甬道。那甬道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说话声，很杂乱，听得它脑仁疼。
话说，死了还会头疼吗？
还有飞快闪烁着的不同的画面。
现在不单单是脑仁疼了，瓜子的眼睛也被闪得变成了蚊香眼。
突然间，一阵失重的感觉传来，下一刻瓜子就感觉自己在快速坠落，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脑袋好像磕到了石头上，疼得它大叫起来。
“啊！~”
瓜子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
“嘶~......”
嗯？不对啊......
瓜子有些呆愣，然后缓缓把刚才摸头的爪子移动到眼前......
手......它的爪子变成手了！！！
它......不对，现在应该是他，控制着眼前的手掌，张开，握紧，在张开再握紧......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穿着一双脏兮兮的鞋子。瓜子伸出手，笨拙的想把鞋子脱下来。
努力了半天，原本系的好好的鞋带被他扯得一团糟。
“呜呜......”瓜子的喉咙里下意识地发出了低吼。
好气！好烦！
他想想以前一样用嘴把鞋子扯掉，但试了试，嘴巴根本够不到！
瓜子翻身，两只手撑在地上，两只腿拼命踢腾，两只无辜的鞋子终于被甩开八仗远。
袜子就简单多了。
他重新坐好，一会儿动动手指头，一会儿动动脚指头，忍不住嘿嘿直笑。
“啊......嗯......哦......窝......握......我......我，我，我变成人啦~！啊哈哈哈哈~~~”
空旷的野地里，响起了一阵软软糯糯却又有些癫狂的极其违和的笑声。
瓜子试探着站起身，抬腿，在腿落下的一瞬间，他忍不住就想俯下身，把手也放在地上，一起走......爬！
两只脚走路，不适应，好没安全感！随时都要摔跤的样子！
等好不容易适应了两只脚走路，脚底传来一阵疼痛。
瓜子一看，脚底板上有几处已经被地上的碎石子磨破了，正往外渗血。
啧，变成人确实好，就是这身体太娇嫩了。以前他可是从来不穿鞋子的！
没办法，瓜子把甩到一边的鞋子找回来，套在脚上。就这么耷拉着穿吧。
鞋带？你怎么能要求一只刚变成人的狗子系鞋带呢？！
重新站起身，瓜子下意识的抽抽鼻子。
那边人多！就往那边走吧。
抬脚的动作顿了顿，人类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好的嗅觉吧......不管啦！以后再说！
确定好了方向，瓜子一路向前。
等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时，他变得一瘸一拐的，脚上的伤好像更严重了。
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应该是后脑勺上的伤，流的血有点儿多。
瓜子觉得他要是再不想办法，估计又得再死一次了。
强打着精神，开始边走边寻找。
蓝韵镇，万花公园正在晨练的人们，看见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样子的小男孩，正左顾右盼的寻找。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脏，衣领和脖子上还有不少血迹，走路还踉踉跄跄。
“哎呀，这孩子是怎么了？”
“快快，打120吧！我看他好像是后脑勺摔了！”
“造孽哟，谁家父母这么不小心啊！”
一群热心肠的大爷大妈围了过来。一个拿着扇子的大妈，心疼地搂着他。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瓜子看着周围的人群，把头靠在搂着他的大妈的肩上，蹭了蹭。
“我叫瓜子......”
他的动作，让大妈的心都化了。
110来得很快，紧接着120也来了。拿扇子的大妈当仁不让的跟着警察一起，把瓜子送去了医院。
看见警察，瓜子知道自己是安全了，脑袋一歪，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瓜子躺在了雪白的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针。
一对年轻男女坐在他的床边。
女人紧紧握着他的另一只手。男人沉默的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醒了，两人都面露惊喜。
“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
瓜子跟着这对年轻的男女回到家里。
女人小心翼翼地问：“壮壮，你还记得这里吗？这里是你的家。”
瓜子现在小名叫壮壮，大名叶晨昊。
他走进房门，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墙上，电视柜上都放着这一家人的照片。
他转过头看着正满眼期望看着他的两人。
“爸爸，妈妈。”
好吧，从今天起，他就是叶晨昊了。
后来，听说那群人被抓住了。
他们是人贩子，在抓到叶晨昊之后，本来想着能卖个好价钱。
谁知道叶晨昊虽然才五六岁，但身体壮实，反抗的很激烈，就算被打，也是一副不服的样子。在那些人想要给他强灌安眠药的时候，把其中一个人咬伤了。
那小狼崽子一样凶狠的眼神，让这些人放弃了把他卖掉的想法。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往桥上扔了下去。以绝后患。
这些人，被判了死刑。没有人同情他们。贩卖人口，还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杀手。
活该！
叶晨昊今年上初三了，今天是初一新生入学的日子。
他不想听主席台上校长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于是找了个借口，打算偷偷跑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待着。
刚走近小树林，就看见一个背着书包，有些胖乎乎的小身影。
看他身上穿着的蓝白色崭新校服，那款式，好像是隔壁小学的？
此刻那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不停的在树根出捣鼓。
似乎......正在挖洞？
“喂！你在干嘛？”
胖乎乎的小身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转过身来。
叶晨昊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因惊吓瞪大的圆溜溜的眼睛，婴儿肥的双颊，连耳朵尖也好像比正常人要圆......
他轻轻嗓子，“咳咳，小弟弟，你怎么不去上学啊？在这里做什么？逃学不好哦。”
“你不是也没去吗？”小朋友小声反驳。
“啧，我可是初三了，跟你们这些小屁孩不一样！”
说着，叶晨昊走过去，想看看他在挖什么。
“不许看！”
小朋友凶巴巴的看着叶晨昊，可惜这样凶巴巴的表情出现在一张奶呼呼的小脸上，怎么看怎么可爱。
看着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小朋友，叶晨昊无所谓的耸耸肩，一手按着他的头顶，探身看过去。
树下被挖了一个不算小的洞，洞深处露出一些乳白色的块状物。
这是......奶酪？
他低头看了看奶凶奶凶，正泪眼汪汪看着他的小屁孩。
什么毛病啊......居然把吃的藏洞里......
他拿下按着小屁孩头顶的手，挥了挥。
“你继续，放心，我不会偷你的东西的......”
看着小屁孩打又打不过，委屈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挖洞埋东西的样子。
叶晨昊靠在另一棵树上，思绪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以前有那么个灰扑扑的小家伙，也喜欢藏东西，也喜欢这种甜腻腻奶味十足的零食......”
小屁孩挖洞的动作顿了一下，有继续。
“他是你朋友吗？”小屁孩边挖边问。
叶晨昊笑笑，抬头看着细碎的阳光从树叶见洒落。
“对，它叫灰仔，我们是朋友......”
那边挖洞的动静停下了，他低头看去。只见那个小屁孩一双满是泥土，脏兮兮的小爪子抱在胸前，眼睛里蓄着一泡泪。
下一刻。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叶晨昊吓一跳，立刻上前捂住他的嘴。
“小祖宗，你哭什么？！停下停下！待会把老师招来了，我就惨啦！”
小屁孩推开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抽抽噎噎。
“你......你是谁......哈利？叮当？还是黑豹？还是......”
他每说一个名字，叶晨昊的眼睛就瞪大一分。最后，他难以置信的指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声音都惊得拐了弯。
“你，你你你你是灰仔？？？！”
“嗯~”灰仔委屈点头,“我现在叫陆远舟。”
“......说是因为我也为社会做出过贡献，所以有一次转世做人的机会，我排了好久的队呢！那你呢？”
“我呀，说来可就话长了......”
十年之后。
A城公安局刑警队，一个穿着崭新警服的年轻人站在刑警队办公室外。
他有些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敲门。
“新晋刑警队队员，叶晨昊，前来报到！”
“进来。”
门打开，关上。门边墙上贴着这间办公室的人的资料。
杨乐，A市刑警队队长......
另一边，萌宠公园办公室，来娣看着手里的简历。
“陆远舟是吧？实习期工资二千五，转正以后四千，有五险......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那走吧，我带你先熟悉一下。”
“吴姐，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啊，差不多要等年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