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将军夫人，婉皇贵妃正在帐外。”
柳夫人都有一瞬的恍惚，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快步向外迎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有向孙公公打。
孙公公却立在原地，看着人离开的方向，两只手缓缓揣在了一起。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睨着眼睛瞥了齐副将一眼，“行了，住手吧。”
似是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
“等婉皇贵妃和将军夫人过来再继续。”
虽然疑惑，但是杖刑也是停了下来，不仅是齐副将，连杖责齐副将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见两人停了手，孙公公也松了一口气，要是真叫婉皇贵妃瞧见他下令杖打他父亲的副将，还真是解释不清了。
皇上啊皇上，这份不讨好的差事怎么就落在他头上了呢？
得了柳夫人的话，两个通报的士兵跑得更快一些，所以当柳浅浅进到操场时，已经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柳夫人。
还不等她唤出口，柳夫人已是带着笑行了一礼，“婉皇贵妃。”
“母亲。”
柳浅浅的脚步快了一些，她身后的流萤和几个暗卫便是停了下来，给二人留了空间。
柳夫人这才细细打量着浅浅，见她身着寻常人家的衣裳，脸上又满是遮掩不去的疲惫，眼底也染上了心疼，伸手就抚她的脸颊，“傻孩子。”
她没有问，只是看到柳浅浅出现在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她来的原因，便是满眼的心疼，“是爹娘不好，让你担……”
柳浅浅摇摇头，握紧了柳夫人的手，也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再坚强不过，可是单单听了柳夫人说的几个字，眼睛就有些红了，不过她也知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笑了一下将眼底的晶莹忍了下去。
“母亲，方才听闻孙公公下令杖责齐副将，我们先进去吧。”
这也是她让人通传时听流萤说的，一路上她心底的困惑，却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竟有些清明，好像突然明白了宇文煜的思量。
她轻轻握紧了指缝间的衣袖。
一行人快走了几步，就到了操场。
“奴才参见婉皇贵妃，娘娘此来一路辛苦了。”
孙公公见着了柳浅浅，笑眯眯地行了礼。
柳浅浅亦是笑了一下，“孙公公倒是比本宫来得快些。”
随即，目光朝着一旁齐副将看去，“这是在做什么？”
这话就问得有些刻意了，她知道，孙公公也知道。
偏偏她就这么问了，孙公公听了她的问，坦然地解释了一番。
“原是如此……”
柳浅浅应了一声，旋即提高了音量，“既是此因，这顿杖责就免了吧！”
柳夫人有些诧异的看着柳浅浅，她自然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只不过此时此刻，柳浅浅说的话，却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与孙公公相左，那岂不是同皇上也……
柳夫人向着婉皇贵妃的方向挪了下半步，就好像不管浅浅要做什么，不论是大逆不道，还是捅了这天，她这个做娘亲的，总是要站在她身侧的。
柳浅浅自是留意到了，心底又是一软。
孙公公听见柳浅浅的话，脸上的笑容没有分毫的变化，“是，娘娘。”
柳浅浅亲自走近了齐副将，目光落在持杖的二人身上，“退下吧。”
二人本就多有不愿，先前也不过是听命将军夫人，如今婉皇贵妃发了话，忙不迭地应了是，各自退开。
齐副将也利落地爬起身，膝盖重重地落在地上，“末将参见婉皇贵妃，皇贵妃娘娘吉祥。”
“不必多礼。”
柳浅浅示意，流萤上前扶起了齐副将。
“听闻齐副将对于皇上固守久阳城的决议有些困惑。”
齐副将移开视线，“末将不敢。”
柳浅浅笑了一下，她虽是对着齐副将说的话，可是却传进了众人耳中。
“久阳城是大胤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城门开闭，守城军动向皆是休戚与共，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还要今日本宫说与你听吗？”
“本宫的父亲，你们的柳大将军，他率兵出征前，难道他不知道凶险吗？”
“前锋营的每一个将士，赫赫军功，沙场上积累的见识和尸骨堆里摸出来的胆魄，难道他们不知道凶险吗？”
“可是他们依然去了，为的可不是齐副将今日明晃晃地要起兵反了皇上。”
言辞烁烁，有理有据。
齐副将当着孙公公尚敢放肆，可是当着婉皇贵妃，却是乖巧得很，忙摇头，“末将不敢！”
“不敢？”
柳浅浅笑了一下，“本宫看你敢得很。”
齐副将原本直起的后背，又弯了下去，“末将一时糊涂，出言不逊，愿领其罚，请娘娘赎罪！”
“糊涂……”
柳浅浅重复了一遍齐副将的说辞，随即沉默了下来。
她不说话，场面一时也是静谧得很。
一个人影从操场中穿梭而过，正是随柳浅浅一同入营的流萤，不知道先前做什么去了，她行至柳浅浅面前，迎着她的目光，用力点了一下头。
柳浅浅原本平静的目光略有波澜，转而看了孙公公一眼。
孙公公心里门清，愣是眼观鼻鼻观心，对于婉皇贵妃的目光，只当是看不见。
柳浅浅这才轻吐了一口气，缓声道，“糊涂得好啊……”
？？
众人犹疑，齐副将更是一脸不解。
“齐副将只不过是救将军心切，又有什么错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众人耳中，皆是五味杂陈，一时大伙各自在角落里交换着目光，分不清婉皇贵妃这是说真心话，还是借着反话讥讽齐副将呢。
柳浅浅又道，“皇上远在金陵，不知久阳情形，圣旨口谕难免会误了时机。”
孙公公听到这儿，才看了柳浅浅一眼，心里也是嘟囔，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婉皇贵妃敢说出这样的话了。
“齐副将身为久阳城驻守将领，自然对当下情形更为清楚。”
“齐副将，本宫问你，倘若今日大开城门，点兵出征，你有几成把握，能救前锋营遭围之难？”
“你又有几分把握，能守久阳城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