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怜借着窗子看向窗外:“又落雪了——”
高玮应了一声“是啊，又落雪了。”
...
高玮藏了更多的心事儿，他如今许多劫难未曾了结，还有夙愿横悬。
这一次倒是冯小怜先问他，像是窥得了他的心事儿：“陛下要我杀了高俨。尽管我知晓这样做的原因，但是陛下所执着的——这次，我愿做皇上手中的刀。”
高玮一时恍惚，他今夜离她这么近，不仅仅是可以丈量的距离。
她提醒了他，前些日子同她所争吵的事儿。
当初她一定要求一个缘由，他不给，也不能给。因为有过一段撕心裂肺的过往，同谁人道也，也不能够在她面前透露半分。他害怕——可是如今她说：要做他手中得刀，不问缘由。
他喜欢的她，这样的她，眼中有他。
“好”愣是半晌他才回答。
思绪万千，心中的狂喜。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皇上打算何时启程。或是，皇上要亲征？”
冯小怜便转身看向他。
“年后。”高玮抬起她的手，“因为这是我同楚楚一起过得第一个新年。没有谁会扰了这个新年。”他落了一个吻在她的弯曲手指上。从中指的骨节上移到了泛红的指尖上。
唇瓣的凉意惊透了她。
绯红爬上了整张脸，他这模样，虔诚的让冯小怜舍不得躲开，他将她置于更高的位置，这一刻，她像被覆上了一片清辉，被一个放弃法相金身的佛子许与重诺。
冯小怜心中喟叹，他太过于干净。喜欢她这么澄澈，也不知道这历史上哪一届皇帝做到了他这般？
想方设法的引诱她进了皇宫的乌托邦，她一面克制一面望着。
年节将近，斛律光领诏出兵。一是对此考量，将人调开了，总比放在在眼皮子下面扰的心烦意乱更好。
杀不得，只能留着——不过这些话，都不能同冯小怜讲。他太了解她了。“我一直有件事儿不解，皇上是信佛还是信道？”那檀香探入鼻道。
他虽然宝相几分艶丽，像是抛了光的菩提子。可是他手中沾血无数，沾了血的佛珠——那他还会信佛吗？冯小怜不解，盘旋已久，索性今日问了出来。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带了极尽的克制，但是闻久了会让人不知不觉沉沦。
她现如今被他宠的险些忘了天多高地多厚，她想问便问了，她不要求他那些深藏不露的执念，可是两人之间，有些坦诚还是必要的。尽管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以往，不信。”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包裹着千绪与迤逦，“如今，信了。”它将你还了给我。
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冯小怜竟然能感受到沉甸甸的实质感，不禁追问：“为什么又信了呢？所以，你来找灵虚的冲虚道人，为了什么？”她其实好多疑问，像一个小学生追着老师问问题一样。
他也耐心，一 一的解答，冯小怜觉得这人平日里面看着阴沉沉的，随时要宰人的样子，当初装孙子装乖孩子，上值积极，按时到班，心力交瘁，成了一个尽职尽责的打工狗。后面被一只大尾巴狼倒逼着走了不寻常路。而如今那只大尾巴狼正坐在自己旁边。两人和谐的像是多年老友在谈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儿。
高玮重重的掩首咳嗽了一下。
冯小怜觉得他是易碎的琉璃宝瓶，他这咳嗽。她惊了一下心跳，连忙起身给他拢了拢狐裘，试图将他围个结实。
她俯首：“陛下的身体？”更令人心惊的是，年后他要亲率军，路途颠簸，他既然铁了心要去晋城，他肯定是不会亲自上阵的。以他心中的坏水，当个军师绰绰有余。不过他的身体——冯小怜猛地想起了传言他活不过二十岁。
如今他多少岁呢？
十五登基，冯小怜掐指一算，明年不正是？她顿时心惊肉跳，她并非盲目听从传言的人。可若是真的，以他如今身体的状态，是真的有可能。
她面色复杂：可能，她的心动对象，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险。
“我身体无妨，你若是不信，不若等会叫人让苏瑾过来探脉——”
苏瑾：痛苦JpG，这两人正在蜜里调油，大半夜的将他拉起来诊脉？瞧瞧那死狐狸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哪会死啊！
高握之，你真的没有心！控诉，控诉！
若是苏瑾真的半夜被叫起来只是为了确定高玮是不是立马要死，他会连带着冯小怜一起骂：只有这姑娘眼瞎，没看到那死狐狸眼中都是算计嘛！非得叫我起来当个工具人，你清高！
冯小怜这时刻还是理解苏瑾的，说道：“太晚了，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