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也有聘用的吗？”谷永青医院工作的时候，和护士打交道也仅限于工作。的确不了解这一方面的情况。
“不知道别的医院怎么样？但因为我是军属，纯粹是照顾吧。”王明慧想尽快回答完问题，自己好休息。所以又转回原来的话题，尽可能有针对性的回答，“和萧萧虽然住在一起，也似乎随时陪伴。虽然在一个屋檐下，但是我们的共同语言不多。她与她的闺蜜来往的很频繁，她的闺蜜却没有来过。只是听她打电话，喊对方叫杨花如雪。很好听的名字，也很容易记。”
想到张小花录音的时候，说一个姓王的护士来喊萧萧，应该是这个女的吧？于是就问：“你看到萧萧的老师没有？”
“见到两回了。”王明慧说出了那天在诊疗时看到的情况。也说刚才到院长办公室，就是因为萧萧的老师来了，要了解一些情况。
“朱教授还在那里吗？”
“听说萧萧的家长来了，他马上就走了，还对院长说，如果家长问，就说他出国了。”
“他去看最后一面没有？”
“你是问，他去看萧萧的遗体没有？我不知道。”王护士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可以去问问，你给个电话给我。听到了，我打电话告诉你。”
谷永青把自己名片给她，然后又问：“你知道杨花如雪是谁吗？”
“是萧萧闺蜜呀，大学睡上下铺，又是一个班的。”
看起来，萧萧与王护士关系真是一般，想了解更多的情况，于是就对她说：“杨花如雪是朱教授的未婚妻，是杨康瑞老医生的孙女儿。”
“杨康瑞老医生？”
“被人们称之为杨神仙……”
“杨神仙啊？”王明慧站起来了，两眼放光，跟着眼睛里面的亮点又暗淡下去，“他可是我们家的恩人，看到报纸上介绍，才知道他死了。他孙女儿跟我这么近，我都没见到人，那个萧萧也不给我早点说，早知道我就叫她带我去杨家，也要去悼念一下呀，你能带我去吗？”
谷永青避开她的目光：“他孙女，现在也失踪了……”
“怎么搞的？你们公安赶紧帮着找一找啊。”王明慧很恳切的拉住谷永青的手，匆匆忙忙的说，“你们赶紧找着他孙女儿，让她学医，继承她爷爷的衣钵，杨门的医学不得了啊。千万不能失传了，我妹妹全靠她的爷爷……”
“你妹妹什么病啊？你都在医院里面，还找不到好医生吗？”
“好医生多的很，但治疗方法就是太不一样了。按照我们医院的这种治法，我妹夫一家就要断子绝孙了……”王明慧满面的倦容一扫而空，说妹妹结婚多年不生孩子，到医院查出来子宫肌瘤已经六公分了，找了最好的医生都说，为了安全可靠，唯一的办法就是子宫切除。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仅是生理的、心理的、肉体的痛苦，最主要从此以后就不能生孩子了。
她妹夫家里是世代单传，他们夫妻感情也很好，没有孩子是最大的遗憾。最后还是这个医院的专家推荐了杨神仙，说，他可能有办法。好不容易通过114抢到号，老杨医生说很简单的办法就是艾灸。但是他坐堂的药店没有艾灸的地方，当姐姐的特别向老医生学习，让他指点艾灸的穴位。
王明慧专门把妹夫叫过来，又一起去杨神仙那里学习。见到那么简单的艾灸，都不相信会治病。结果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妹妹身体恢复了正常。停灸半个月之后就怀上了孩子，还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听说老杨医生死了，妹夫一家人都哭。妹妹婆婆在乡下还专门立了排位，每天都烧香。
这事白豆豆听杨花如雪说过，回去说给刘明山听，刘警官又说给小安听，小安又说给自己听，谷永青现在又一次由衷的感叹，觉得这简直是创造了奇迹。不是天下太小，不是事情碰巧，是因为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中医，治疗的病人太多了，受益的患者太多了。
只要真心为人民做出一点好事的人，人们总是忘不掉的。谷永青在心底里为老杨医生默哀，同时要把今天这事赶紧告诉小杨。
最后问了一下王护士，萧萧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听说是驴肉，谷永青心里有数了：萧萧的胃里有没有消化的驴肉，食堂里没有这样的菜卖。那就一定是在外面吃的。和谁一起吃的？在哪个饭店吃的？这就是他们下面要锁定的对象。
杨花如雪始终在忙自己的。先要把新家理顺，还要不断的添置东西。回家病人就来了，似乎把那两个家伙忘记了，也不想打听他们的任何消息，躲都躲不及呀，更不想暴露在他们的面前。
先要把养生馆开起来。
白豆豆简直就是个阿庆嫂，办事的效率太高了。第二天送她婆婆来艾灸的时候，就把玻璃装修的老板带来了，根据豆豆婆媳的建议，大门正对着接待的台子——当然要等以后人多了才用得上。
右边的大厅全部设计成治疗室，摆了四张床榻，一个装药材器具的橱子。左边通往厨房，卫生间，还有几间卧室。其中有一间就是杨花如雪的诊室。所有的用品用具全部都是购买的，付钱货物就送到。杨花如雪给苏所长治病，豆豆监督装修公司，按照要求，测量好了尺寸，问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老板说他那里有现成的大玻璃板，明天喊车子装过来，半天的时间就能装好。白豆豆又给他联系了诊治床，明天也可以送到，还有治疗台和橱柜，现在有钱好办事，明天晚上可以全部布置结束。
艾灸的第一个病人是刘明山的母亲。那时候养生馆还没有建立，但是他们也没有收费呀。苏所长是最受用艾灸的人，在艾灸过程当中，很快昏昏入睡，起来神清气爽的，觉得很舒服。
杨花如雪就对白豆豆说，后天就可以搬到治疗室去了。
苏所长赶紧摇头：“躺在玻璃屋子里，进来的人都能看得见，那不就相当于我是展品了？”
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杨花如雪不好意思说，对着白豆豆眨眼睛。
白豆豆动员婆婆，说这是在帮助小杨医生打广告，只有身体力行，她是第一个病人啊，有责任，有义务帮他们宣传。
配合不等于愿意当众接受治疗，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被烟熏，还是有些不雅观。于是就问杨医生，自己是不是病人？
“不是不是，您是我的客人。”杨花如雪似乎知道她的意思。
“不是你的病人我就不来了。你给我熏着玩儿的？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
生姜还是老的辣，杨花如雪只有承认：“就因为您是我的病人，所以我要在治疗室里面认认真真，规规矩矩的行使医生的职责，还请苏阿姨给我一个面子。”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现在还没有什么人来看病，又不是扎针灸，还要露肉，穿着衣服也无妨啊。只是让小杨收钱，她始终不收，就拿这个做交换条件了。
苏所长坚持要付款，说她既然要到诊疗室去治疗，她就是一个病人，既然是病人就应该交费。就这样双方妥协，才达成了协议。
送出了所有人，小奶奶开始烧中饭，这个时候江南打电话来说，饭店的菜已经买好了，但是钱家老爷子说，现在腰疼了。要他去一趟，一时还不得回来。
三个人相处的简直就像一家人一样，所以杨花如雪还开玩笑：“好啊好啊，你最好在外面把中饭吃了才回来，还能给我们省一餐伙食费呢。”
江南还没有拿到驾照，所以他用一辆三轮车买的食材，满满一车运到饭店，累的满头大汗，也就在自来水上冲洗了一下，又要往钱家赶去。
那边电话还在催，问他走到哪里了。
等着回去见家里的情况怎么样？还有杨花如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不见，如隔一秋半，钱大头的声音让他火冒三丈：“你催命呐，我只有两条腿，又不是蜈蚣，跑不到那么快。”
“你在哪里？我开车来接你吧。”钱大头受不了父亲的愤怒，让他报个地名派车来接。
江南正好不想走了，趁这个机会和如雪说几句话也好，于是就说他在白牡丹饭店的门口，让他车子赶紧来。
“你在那里干什么？”钱树根不知道江南也帮白豆豆干活，问。
江南也不想他知道这些事，于是就说，他小奶奶想吃饭店的小酥肉，就来买了。一边说一边进去买了十个。其实小奶奶从来没说过这个话，倒是杨花如雪，说过去在北门关有一家小酥肉特别好吃。他记住了，可是不知道北门关在哪里，干脆就在这里买了吧，也算是照顾老同学生意。
车子最少还有十分钟才能到，所以他正好就这个机会打电话回去。首先他就说刚才听了师父的话，决定中午不回去了。给家里省一餐饭，马上到钱家吃去，把他们家吃垮。把晚饭也装到肚子里，就给家里省了许多粮食。
“那好啊，那就不要回来了，就在他们家住一辈子吧。”
听到杨花如雪的玩笑，心里甜丝丝的，他突然脱口而出：“那不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住在别人家，可把你想死了……”
这话有歧义：是谁想谁死呢？说的人和听的人突然哑口无言，江南听到对方挂了电话，心里忐忑不安——会不会把如雪得罪了呢？
两个人正在开玩笑，突然江南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她过去认为这是个老老实实的憨货，从来不会开玩笑的，言由心出，突然冒出这一句，也不是偶然的。他的心声，她早知道，只是从来没听他说出来过。现在张口就来这么一句，马上什么话也不说了。他是被他的话吓住了吗？杨花如雪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赶紧挂机。脑子里很安静，并未立刻生出什么猜测或怀疑。但那股奇异的感觉，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在自己生命的转折点，他恰好出现在身边，就像是命运给予的召唤，从来没有和哪个男人走的这样近。在山上是无可奈何，可现在回到城里，身体又渐渐好起来，可以摆脱轮椅拄拐棍了。为了给苏所长艾灸，买来了艾条，让小奶奶给自己艾灸几次，感觉双腿全部恢复了自觉。相信没有几日就能站起来，完全没有想到要离开他们。
这个时候突发奇想：万一朱宏图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自己会怎样选择呢？
偏偏在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这家伙还要说什么？
然而拿起来一看，却是谷永青的电话，马上镇静下来，用玩笑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亲亲的姐姐呀，是要请我喝庆功酒呢，还是要请我喝你们的喜酒呢？”
因为都是医生，年纪相仿，两人更说得来一些。谷永青也有爽朗的性格，平日里早就玩笑反击了，现在却冷静的告诉她：“萧萧自杀了？”
“不可能！”杨花如雪还以为她一本正经开玩笑。
“不是可能不可能，人真的死了。凌晨两点我到中医院，现在才刚刚出来，在门口买了两个包子当早饭。他们两个回局里汇报去了，我还要继续追查线索。”谷永青说话呜噜呜噜的，不太清楚，是像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她正在狼吞虎咽。
小奶奶才带回来的录音，那是朱宏图和萧萧的对话，她那么坚决的不同意打胎，怎么能断送自己的性命呢？于是很坚决的说：“怎么死的？就是她死了，也绝不会是自杀的。”
“英雄所见略同。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只能外宣，她是吃安眠药自杀的。”谷永青吞下了最后一口包子，看见身边有人了，又才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现在，正在满大街寻找，哪家饭店卖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