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对司徒景的话有些茫然。
但他想救妹妹，眼下什么都顾不上了，跪着又往前挪了几步，忍着哭腔跟司徒知虚解释。
“他们抓了我和我妹妹去祭神，我本来想去救我妹妹，但是被那东西一直追到这里。”
他不停地对着司徒知虚磕头，“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妹妹，她才十几岁……只要你们肯救她，我什么都愿意答应！”
“你们村的人不让我们管这事，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司徒景刚说完，沉默半晌的司徒知虚突然开口。
“刚才那东西从哪里来的？”
少年一愣，迅速回答，“是从神明身上掉下来的！我亲眼看到它沾在二狗身上，直接把二狗吞了！”
“神明在哪儿？”
“溶洞！”少年脱口而出。
刚说完，他又后知后觉司徒知虚不知道溶洞在哪儿，补充了一句，“在大榕树下！”
“带我们去……”
话音还没落下，司徒景伸手拦在了司徒知虚面前。
“师父！”
司徒景紧皱眉头，“他们刚刚才把我们从村里赶出来！您干嘛非要管这个闲事！”
“不一样。”
司徒知虚没再像之前一样笑盈盈的回应，他的情绪低沉下来。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是个厉鬼而已。”
司徒景与他辩驳，“您还记得您刚才跟我说过什么吗？您说这份因果他们应该自己承担，怎么您现在又反悔了？”
“那东西根本不是厉鬼！”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激，司徒知虚叹了一口气。
“那东西跟厉鬼不同，它会无差别吞噬任何生灵，从而达到同化的目的。杀它不是为仙祠村，是为这周遭所有的生灵，一旦它将整个仙祠村的人吃完，后果不堪设想。”
“当年，你师祖他们就是栽在这东西手里，所以……”
司徒景质问道：“师祖他们不是因为佛道相争才羽化的吗？”
司徒知虚沉默了一下，半晌才缓缓开口。
“小景，等解决掉这个东西，回去师父慢慢解释给你听，现在人命关天，不能再拖了。”
说完，他抬手一指，冲少年示意，让少年带路。
*
溶洞的入口，就在离大榕树不远的地方。
师徒两个跟着少年七拐八拐之后，从一处被野草遮盖的洞口，猫身钻了进去。
一路上司徒知虚时不时询问少年关于那神明的情况，又询问一些关于村子的事，少年倒是没什么隐瞒，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少年叫吴扬，小时候父母就没了，一直跟妹妹吴瑶相依为命。
父母原先还留了一处房子，虽然破旧，但好歹能遮风避雨，兄妹两个就在村里给村民们帮忙。
放羊、牧牛、喂猪、收粮食……
以此来换取吃食。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没多久，村里四叔家忽然跟村长和族长商量，要收养他们两兄妹，条件是要跟他们同住在他们父母留下的这处房子里。
妹妹还小不懂事，但吴扬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委婉地拒绝了四叔的提议。
当时四叔和四婶没说什么，甚至和蔼可亲地笑着夸他，说他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可就在第二天晚上，房子无端起了一场大火。
他拼了命将妹妹从火海里救出来后，房子已经烧了大半。
兄妹两个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烧成废墟。
四叔和四婶还是收养了他们。
这次，他们没有资格再拒绝了。
村民们帮忙，帮着四叔和四婶在那片废墟上起了一栋洋气的小红楼。
有三层高，一层有四个房间。
但没有一个房间，是属于他们的。
他们睡在后院的牛棚，白天放完牛，就跟牛一起睡在棚子下的草堆里。
夏天还好，虽然有蚊子，但至少不冷。
一到冬天，妹妹就冻得手脚冰冷，瑟缩在牛肚子下面，只为得到一丝丝温暖。
他也曾去找过四叔和四婶，想向他们求一床被子，可得到的，只有白眼，还有一句冷冰冰的话。
“让你们留在我们家已经够不错了，还想要被子？呸！还要不要点脸？”
他悻悻回去。
对上妹妹期待的目光，他硬挤出一抹笑容，解释四叔和四婶也不宽裕，他们也没有多余的被子了。
还好妹妹很乖，也很懂事。
她往大黄牛怀里挤了挤，招呼他过去，笑着跟他说没关系，只要有哥哥在，就不冷了。
那时他就想，他以后长大了，一定要给妹妹起一间很大很大的房子。
大到能让她随便打滚，大到让她再不受寒冷。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村子里从古至今一直供奉的神明开始食人。
平静，被打破了。
一开始，谁也不敢开这个头，毕竟牵扯到人命，谁手上都不想沾血。
时间久了，那东西竟能挪动地方，自己寻觅猎物，随便抓到谁家的人就直接吞噬掉。
这一下子，整个村子都慌了。
无论族长和村长再怎么安抚都没用。
谁知道下一个轮到谁家？
谁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于是，有人就趁着夜色，随便在脸上蒙了一块布，捆了村里那些没家没户的人。
有老人，有孩子，有寡妇……
谁也不知道是哪个起的头，只知道这事是村里共同藏匿的秘密。
反正也无所谓，谁让这些人没家呢？
早死晚死都一样，祭祀给神明，算他们提前去享福了。
村里的人都开始这样说。
或许是为了说服别人，也或许是为了说服自己。
总之，他们一直都没有停手，甚至为了争夺先给神明上供的机会，而大打出手。
最后族长和村长无奈，想出了抽签排序的办法，这才避免了一场冲突。
一家接着一家，四叔和四婶盼了很久，终于轮到了他们。
他们一直没有孩子，看到族长的孙子出生，夫妻两个红了眼。
他们也想要个大胖小子。
所以今晚想也没想，直接从村里喊了几个年轻人，半夜捆了他们兄妹，扔到了溶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