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不过睡意——
孟离芝憋着笑，而后伸手在他手臂上捏了捏，示意他不要说得太过，点到即止。
明知对方自尊心甚强，何必还要说些更讽刺的话。
回头要是惹恼了这炎国公主，没准这公主真的做出告发他们的事，她倒不是怕，只是觉得会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凤青黎的话，让原本还在怔愣中的夏月蓉回过了神，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她眉目之间划过一抹愠怒之色，但很快便又褪去，“如此看来月蓉是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舞蹈了，竟能让太子看到昏昏欲睡，那么想必太子平日里看的舞蹈定然极好，胜过月蓉数倍，可见南旭国的贵女才艺非凡，不知殿下身边这位如何？能得殿下青睐，想必不一般？”
孟离芝微一挑眉。
说了一大堆废话，不就是想问自己的才艺如何，能不能与她一拼。
现在这么问，没准接下来就是挑战了。
而夏月蓉也确实有这个心思。
她自小练舞，对于自己的舞艺还是极有信心。南旭的这位太子之所以不以为然，是因为他根本就没认真看。
也许他很早就睡着了，连她舞起来是什么样的都没看见，而他身边的女子，能博得他的好感，莫非真有什么惊人才能？
夏月蓉想试探孟离芝有几斤几两，但凤青黎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才艺有何用？但凡是贵族女子有哪几个是没有才艺的？才艺的比拼，无非就是歌舞，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凤青黎淡淡开口，“月蓉公主说的极对，她确实不一般，她有好身手，精通十八般武艺，刀剑骑射无一不会。”
孟离芝立即就明白了凤青黎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说她能打。
而且他这话就好像是说，会唱会跳都太通俗，没有一点创意，问她哪里特别，她特别能打，你不服气，和她打一架试试。
孟离芝望向月蓉公主，见她眉头微微一抽，竟没有接话。
即使是蒙着一层面纱，孟离芝也能才想这位公主面纱下的脸色一定十分不好看。
跳舞，她行，打架，她不行？
不过说的也是——
孟离芝的视线掠过那月蓉公主的胸脯，只觉得这样的人连起武来想必很吃力……
舞，需要的是身体的柔韧性，武，同样需要柔韧性，但不同的是，一柔一刚，两样都要吃苦，但学武比学舞吃力的多，跳、跃、旋、转、翻、踢、都是需要片刻之内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一套动作，寻常人如果身体的负担太大，动作会滞留许多。这负担，可以指多余的赘肉，也可以指——
咳。
“殿下真是说笑，月蓉只会一些拳脚功夫，上不得台面，若这位姑娘是个高手，那月蓉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夏月蓉不愧是炎国最优秀的公主，很快便稳下了情绪，开口不急不躁。
纵然她心里不痛快，却也不愿在这不杂风尘的男子面前表现出来，惹得对方厌恶。
“既是上不得台面，那本宫也就不为难你了。”凤青黎轻描淡写一句话，而后转过了身，牵过孟离芝的手便走，不再看夏月蓉一眼。
夏月蓉呆滞地愣在原地。
她所要表现的谦虚，竟然被他顺着坡下了——
他那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说她上不得台面，他护那个女子护的那般明显，甚至为了她嘲笑自己数次。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面上也不带讥诮，可她就是觉得他在嘲讽。
一种不需要神情就能表达出的嘲讽，他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夏月蓉觉得这辈子从没被人这样看待过。
如果说看他第一眼是惊艳，那么她现在不得不承认，有些心动。
过去那些男人从来都只会夸奖她，变着法子讨她开心的人数不胜数，她从小被华丽的光辉笼罩，从来就没碰上一个对她如此不屑一顾的人。
她眸光微微一沉。
现在他对她不理睬，总有一日，她要他对她另眼相待。
……
“其实你完全不用说话那般不客气。”被凤青黎一路牵着走，孟离芝道，“我只不过是想息事宁人，她献舞时你睡觉，她不高兴倒也正常，你要知道一个女子一旦魅力受到质疑一定不开心，更何况她像是自小被捧着长大的那一类人，你方才那样说，没准她记仇了。”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凤青黎顿住了脚步，此刻已经看不见夏月蓉的身影，他也就不再继续前行，“我原本也不想多说什么，但她既然挑衅你，我怎能不让她知难而退？她若是还有下一次，你就打的她满地找牙。”
“噗嗤”孟离芝一下子笑出了声，总觉得凤青黎说这样的话与他的气质极为不符，“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有趣。”
打的她满地找牙——
他明明这么温和无害的外表，内心想法却如此暴力么。
“有什么不对么。”凤青黎道，“她输你一次，想必以后不敢再挑衅。”
“问题是得她自己愿意和我打啊。”孟离芝叹了一口气，“她挑衅我明显是要我与她比歌舞之类的，但是你提出比武，她的情绪立马起了变化，可见她武功其实不怎样，她明知自己不能打，又怎么会和我比。不过话说回来，她的舞蹈确实不错，一定有很深的功底，你睡着了没看见，炎国的舞蹈，柔中一分野，豪放中一分内敛。”
“那都是别人的事，我没有心思去管。”凤青黎凑近了她，与她额头相抵，“我不需要你能歌善舞，也不需要你多才多艺，你只做你自己就好了。”
孟离芝心下划过一股暖意，面上笑道：“我很暴力你怕不怕？一句不合我就动手，我打人手劲还大，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贤惠，这你也不在意？”
“这都是你自己瞎扯。”凤青黎道，“太温柔贤惠的女子只知道相夫教子，我也知道娶妻娶贤，可我就是喜欢你的真性情，如果有一天，你不活泼好动了，我也许会很不适应。”
“也许这世上也就你觉得我这么好了。”孟离芝略有些感叹，“真是难以想象，初见你的时候我确实动心，但我也绝想不到，有一天你会对我说这些……”
她想，先动心的也许是她，可到了如今，她对他的喜欢，却及不上他对她的。
“你可以当做我眼不好使。”忽然，凤青黎一句话立即打断了她的感叹。
孟离芝顿时眼角一跳。
为什么偏偏在她感动的时候，他冒出一句他眼不好使！
“你，真是煞风景。”孟离芝咬咬牙，“我说你就不能让我高兴完，你说你眼不好使，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又是贬低我又是贬低你自己！”
“那我们依旧平等。”凤青黎淡淡道，“谁让你总说你自己不好，人就是这样，不爱听旁人说自己不好，自己却总是挑自己不好的地方说，你既然愿意说，那随你，你说自己凶恶不温柔也不贤惠，不要紧，你浑身缺点，我眼瞎看得上，就这样。”
“凤青黎！”一声低喝，带着严重不满。
“嗯？”他温柔应着她。
但是没听见回应，于是他看着她几欲喷火的眼睛，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儿，“生气了？”
“又是这句！你给我换一句。”
“好。”他应的干脆，继而道，“不生气了可好……唔”
话未说完，被孟离芝一口咬上了唇。
他闷哼一声。
孟离芝原本只是泄愤，却没想到竟不慎咬破了他的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她才反应了过来自己下口太重。
忙松开了牙关想看看被咬的严重不严重，哪知道才撤离开，一只手便扣上她的头，将她压了回来。
凤青黎也不在意自己唇上的疼痛，辗转在孟离芝的唇上不肯松开，孟离芝感觉到口中腥甜气息的蔓延，便不再动弹，由着凤青黎。
牙关被轻而易举地撬开，让他攻城掠地，他的气息，紧密的不容逃开。
一个炙热却又带着血腥气息的亲吻。
良久他才放开了她，看着她嫣红的唇瓣，低垂下眼眸，“看你以后还咬我。”
孟离芝：“……你疼不疼？”
“不疼。”他顿了顿，而后道，“你说可能么？”
“让我看看。”孟离芝捧起他的脸，照着月光看清了他因为一番亲吻而红润的唇瓣，下唇上一道咬痕，还在溢出血丝。
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刚才真的咬太重？
孟离芝眸里的心疼之色被凤青黎看在眼中，他朝她安抚般笑笑，“其实还好，过一会儿就不疼了，以后如果生气，换个地方咬可好？”
孟离芝看着他，有些忧郁。
不是应该说，以后生气也别咬么？还换个地方咬，换哪里？
“以后可以咬这里。”凤青黎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咬唇上，不好挡，咬这儿，可以用衣服挡，这里比较疼，发泄怒火更有用。”
孟离芝直接愣了，而后抽了抽唇角，“要是哪天我火大了，咬到喉管，把你咬死了呢？”
她说这话只是开玩笑，看了看凤青黎的脸色，在她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依旧雷打不动的淡定。
“没那么容易死。”凤青黎道，“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死了也就死了，死在你手上，倒也算不得什么。”
“别跟我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个字以后不要随便说，简直晦气。”听着他仿佛看淡生死的口气，她忽然有点心慌，总觉得他倒像是历经了百般磨难似的，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他是太子，朝中与他作对的只有二皇子罢？哪里会是经历过什么磨难的。
想到这儿，她又有些无奈。
帝王家总是兄弟相争，如果生在平民家里，哪里会有这些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事。
不过和他在一起，常常忘记他是一个太子，他在她面前总是没摆半点架子。
“你不喜欢我说，我便不说了。”凤青黎牵过她，“宴席我们已经不必回去了，就这样走一会儿，晚些我送你回去。”
“好。”
孟离芝由他牵着她走，却不知，二人身后，落下一道黑影。
黑影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去的。
“霜。”忽的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道青影，追上了黑影，“做什么去？”
黑影道：“炎国公主若是有异动，除去。”
“你所指她撞见殿下和三小姐的事？”青影沉吟片刻，而后道，“炎国公主若是在使者离开前被杀，难免引来麻烦，这样，你带上这包药，她若有异动，给她吃了，她便说不出话了。”
“也好。”黑影接过青影递过来的药包，而后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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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炎国公主被指给了四哥？”东宫之内，响起一道惊讶的女音，“此事当真？”
“我的九殿下，难道我还会骗你么。”凤宁梦正对面，一袭紫衫的妖娆美人坐了下来，“我亲耳听见的难道会有假么，昨夜的宫宴上陛下指定的，其实也不难猜到，你想想，太子殿下有了婚约，二皇子原本也有，虽然说二皇子的婚约不太靠谱，但陛下还是没考虑让他娶炎国公主，昨夜的宴席，孟家大小姐一曲清音博得众人喝彩，被指给了二皇子，她原本不就与二皇子互相看对了眼么，这倒也不奇怪。”
“所以那什么月蓉公主被指给四哥了？”凤宁梦差点跳起来，“这下子倒好了，一下子两个我看不顺眼的女子都要嫁进宫里，以后这日子怎么过，看见她们我就浑身不舒畅！四哥虽然和我吵架了，但是我还是得帮着他的，那炎国公主不配四哥。”
“也就九公主你认为四皇子多么好了，人家炎国公主可不太情愿呢，虽然嘴上没说，但那眼神我看出来了。”妙雨道，“想想也是，四皇子风流之名在外，人家公主不喜欢倒也情有可原。”
“她不喜欢让她滚粗，四哥还看不上她呢，你是没看见她身边带的宫女什么德行，本公主都敢教训，我看她本身素养也不怎么样。”凤宁梦满脸不甘，“还敢对四哥有意见，她不中意四哥她中医谁？难不成还是二哥？听说是二哥出城迎接她的。”
“有件事告诉公主你，你可别往外说。”妙雨忽然压低了声音，“九公主，我问你，你与离芝感情如何。”
“我和荔枝姐姐，那自然是——”凤宁梦一说起孟离芝，面上的郁闷顿时散开了，“极好的，她第一次和我见面，就送了我二十五万两白银，哪里像那个金萱，吝啬得一百两都不借我，她还请我吃了永昌街一整条街道的小吃，而且最后被我害的给人刺杀，似乎是为了找我才中计的，因为这事，我发现最近太子皇兄看我的眼神都挺可怕的，我都没敢靠近他。不过荔枝姐姐倒是没怪我。”
要说九公主凤宁梦，母后疼四哥宠，在皇宫里惧怕的唯有两人，一个便是皇帝陛下，一个便是太子。
这两人一旦冷眼看她，她便好像见了克星一样，总觉得被一股子压迫感笼罩，让她在他们面前根本嚣张不起来。
“那么这么说来，你是不是欠荔枝姐姐一个人情呢？”妙雨冲她眨了眨眼，声音带着蛊惑一般，“荔枝姐姐碰上了难事，你帮不帮？”
“帮！当然帮！”凤宁梦回答的倒是十分干脆，“但是她能碰上什么难事？”
“就在昨夜。”妙雨浅浅笑道，“昨夜殿下与离芝在宫宴进行到一半离席出去玩了，九公主你也知道宫宴多么无趣，你和四皇子都没去，因此你也不知道，那炎国公主一上来便跳舞，殿下竟看的睡着了，后来找借口离席，炎国公主心里不甘，觉得殿下睡着了是对她的羞辱，退场了后准备去找麻烦，结果你猜怎么着？”
“看跳舞看到睡着了？那这舞得是有多无聊多难看？”凤宁梦满脸惊奇，“她竟然还想事后找三哥理论？不对，三哥不是和荔枝姐姐离席偷跑去玩了么？”
“是啊，所以炎国公主就撞上了，见殿下和离芝在一起，她就抓到了把柄，你也知道殿下是和金萱有婚约的，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会有很多人趁机骂你荔枝姐姐的，而那炎国公主不就开心了？这还不算完，炎国公主似乎还看上了殿下呢，你荔枝姐姐心情定然很糟。”
凤宁梦原本边听着妙雨说话边喝茶，忽然一口喷了出来，“搞了半天她看上的不是二哥而是三哥？”
妙雨点头，“是啊，这下子你荔枝姐姐又该愁了，一个金萱再加一个月蓉公主。”
“我呸！”凤宁梦啐了一口，“你等着看吧，我要让她二哥三哥四哥一个也嫁不成，最好滚回她炎国老家，告诉荔枝姐姐，这事包我身上了，不让那月蓉公主哭，本宫的名字倒过来写。”
“九公主殿下果真讲义气。”妙雨笑眯眯道，“你荔枝姐姐有你这么一个好姐妹，定然开心极了。”
“肯定的。”凤宁梦得意地昂起下巴，起了身便离开，“这几日跟妙雨你学了不少，本宫绝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冲动莽撞，吃过的亏绝不会再吃第二次，本宫要深藏功与名，你且瞧好了吧，哦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