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拳,“相夷会有危险吗?”
“不好说,不过目前应该没事,我感应不到他的意识,但也未感应到他有性命之忧。”
“那便好,他本是异世之人,被迫卷入这片不公的天地,对他来说已是无妄之灾。”我心底盘算一番,又问剑灵,“若最终天道胜了,他是否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天道荒谬,若最终我们败了,大荒将会重蹈覆辙,变成如千万年前一般的炼狱。
李相夷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命丧于此。
“若最后天道胜了……”剑灵本就虚弱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了。
就在我以为他是伤的太重又陷入了沉睡时,便听见他视死如归的声音,“我会把他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好,拜托你了!”
听到这个答案,我心底总算放心了些。
妖兽还在痛苦的嘶吼咆哮,一阵阵刀子似的音波不断冲击着耳膜。
知晓它是故意无差别攻击,激我施法,好借此判断我的方位,因此我不能动用灵力抵御,只能生生受着。
良久之后,它停了下来,瞪着一对血窟窿,用剩下的感官密切注意着这片空间里所有的动静。
整个世界忽然寂静的有些不真切,我皱了皱眉,再次悄无声息的抹掉了脸颊旁与鼻端涌出的温热。
就在此时,我瞥见相柳的身躯轻微的抽动了一下,隐隐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我心头一跳,攥紧了手心的暗器,准备随时将妖兽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所幸相柳没有大的动作,只是睁开了眼,聪明如他,只看一眼便知晓此刻不可暴露自身的气息。
他似乎想要转头,犹豫片刻,又干脆的闭上了眼。
见此,我勉强松了口气,提起来的心刚要落回原地,却在目光触及他身体的一刹那如遭雷击。
他……怎么……只剩五条命了?
身体痛到极致,脑中的思绪反而愈发清明。
想起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我不可置信的抚上心口,心脏在砰砰跳着,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的感受汹涌袭来,几乎快要将我吞噬。
同心蛊,竟已解了。
所以……连失两条性命,是因为他用了一条命来解同心蛊。
他化身湘繇来时,曾对我说过,此番前来是为了天下苍生。
那他挡在我身前是为了什么?
不惜舍命解蛊又是为了什么?
我无法再用他是为了利益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可我又能找出什么其他理由呢?
一个答案似乎蒙在雾里,叫人看不透,又撕扯不开。
许是察觉到我停驻的目光,相柳再次睁眼,与我视线交触时,他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竖线,微微咧嘴露出了森寒的獠牙。
他是人身时,便用这样的神情吓唬过我,我记得那是从斗兽场出来,送走了左耳之后,我对他说,如果是我救了他,我一定只让他做防风邶。
说这句话时,我在想什么呢?
我从未如此认真的问过自己。
真的只是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左耳如何在斗兽场里厮杀才换来一线生机和自由,从而想到了,曾经的相柳也与左耳一样殊死搏斗过,而于心不忍么?
或许……还有别的……
可那个当下,所有的念头都被相柳露出的凶相吓散了。
但此时此刻,我再对着那双透着危险与疏离的眼睛,心底却无丝毫恐惧,反而是……感觉到了某些刻意的隐忍。
心底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我自相柳身上挪开了视线,调整状态的同时,我听见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此番若是能活下来,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这个声音从很深的地方传来,似乎已经潜伏了许久许久……
一顿无差别的攻击没有激起任何反应,妖兽收手了,它沉默着,似乎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伏羲陵暂时回不去。
但……那道天雷已将浮月岛限制空间的阵法劈得粉碎。
我察觉它想要离开的意图,便知晓没时间养精蓄锐了。
脑海中飞速盘算了一下,我问剑灵,“你还能控制吻颈吗?”
“可以。”
得到答复,我瞥了眼腿上的伤,咽下最后一把药,召唤出弓箭,嘱咐道,“你干扰,我牵制,留下它即可。”
“明白了。”
在妖兽展翅的同时,吻颈剑径直飞出,直逼它的咽喉,被一道黑气挡回。
我盘算好暴露位置后的去处,手中的箭蓄好了势,瞄准了它的翅膀。
不料还未开始动手,便暼见另一个方向有数支银光破空向我瞄准的目标袭去。
以相柳的箭术自是顺利命中,可他的位置也暴露无遗。
他自然盘算了退路,可他才失了两条性命,纵然化成了人身,身法也不可能比三合一的妖兽快。
翅膀上的箭伤对它来说几乎没有影响,一道残影自眼前闪过,我来不及思索,仅凭着本能纵身追上去,召出坤凌鞭甩向妖兽的身躯。
眼看妖兽的利爪将要触碰到相柳,我无法确定这一击能否阻止它的动作,索性一咬牙,控制着力道将鞭尾甩回来,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妖兽被坤凌鞭勒住了脖子,鞭上的倒钩已经紧咬住它的皮肉。
那滋味儿,可不好受。
它顾不上再朝相柳出手,双手抠进肉与鞭子的缝隙中,发现挣脱不开,便想要转过身来对付我。
就在此时,我借着这股巧劲儿猛然用力收紧鞭子,与它来了个背靠背的亲密接触,它的身躯半倒,我的姿势却像码头费劲拉板车的车夫。
它越是越挣扎,我收的越紧。
不过几息之间,我紧握着鞭尾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感受着自己逐渐支撑不住的体力,我咬牙大喊,“剑灵!”
这次剑灵明显蓄满了力,吻颈整个剑身自妖兽的翅膀根部穿过,甚至还在里面转了好几圈。
顿时黑色的羽毛漫天飞舞,妖兽吃痛,也似发了狂般边嘶吼起来,那蕴含着毁灭力量的声波直直穿透我的身体。
我只觉浑身都变得麻木起来,身上的伤痛也感受不到丝毫。
力竭的瞬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我被甩飞出去,料想到一定会摔的很惨,便紧紧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