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崖香沉吟道:“他身体衰败需得尽快补血，填满亏空之后再慢慢调理方可行。”
玉芙蓉点头，旋即又摇头:“将他的身体比做一座山，此时山已经都空了，补气养血之法就像是在山上播种，再好的种子也不是朝夕可成材的，可山就要崩了。我家倒是有几味好药材，也就是拖延些时日罢了。”
见沈崖香面有所思却不言语，她急忙催问道：“你发什么呆啊，在想什么呢？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啊。商量商量。”
沈崖香回过神，只沉眉肃眼打量着杨思源，有些犹豫。
杨思源见状，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亮色，道：“棘丫，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好几个太医都说没多少日子了，现在就大胆的死马当活马医吧，想什么就去做，你以前不是总想找试验对象么，现在我答应你。”
沈崖香闻言冷笑了声：“死到临头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我是不敢不忍拿你练手吗？我只是担心我自己。”
杨思源也不见尴尬，笑了笑，问道：“难道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办法？”
沈崖香眉眼微动。
杨思源顿时了然，颇感怀地道：“惊世骇俗的东西都有其两面性，成了就是一飞冲天，败了无非遭世人唾骂，以前你都不怕被人骂，怎么到了今时今日，有现在的地位，又有北兴国师的庇护，倒还不如从前胆大随性自在了，行事瞻前顾后。”
沈崖香都被他给逗笑了：“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早年你可没有这么热情，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竟然耐心教训起我来了。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想不明白，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也很正常。”
以前她一无所有的被困在永宁，当然无所畏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而现在她有了牵绊，自然会有所约束，会想这件事对姜略会不会有不良的影响。
但这种约束绝非不自在，相反，她享受这种有束缚的随性，这让她有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若没有堤岸的约束，何来江河？一片漫无边际的汪洋，自由奔腾却也荒芜。
杨思源被噎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棘丫是真的长大了。”
玉芙蓉已经不耐烦听他们说些云山雾罩的话，推了推沈崖香：“你想做什么说来听听啊，真要急死我了！”
沈崖香勾唇一笑，目光中划过一抹狡黠，让杨思源心中一突，有种不大妙的预感。
每每这坏丫头耍心眼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但自己命都保不住了，只要能救他，哪怕是一线希望，再使坏也无所谓了。
他马上释然。
沈崖香道：“我不是大夫，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玉芙蓉催促，“你倒是说啊！”
沈崖香不再卖关子，道：“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他最大的问题是缺血，那干脆给他补血，等补足了，再以药物来调理，如果再损耗亏空，就再补血续命。”
玉芙蓉还没有反应过来，道：“但是没有更快的办法补啊......”
没等她说完，被王助打断了，他走进来，惊愕地冲沈崖香道：“你想以人血给他续命？你疯了！”
沈崖香闻言回头，双臂一环，斜眼反问：“缺什么补什么，这难道不是最直接的办法？”
王助在两步开外停住：“那我问你，血从何而来？”
沈崖香理所当然地道：“自然取身体康健的血亲之血了。不是都说嫡亲血脉流着一样的血？那不是正好，抽出来再放进杨思源的身体之后也不会产生排斥。”
王助看沈崖香的神色有些复杂，道：“他的病并非一点血就能解决的，让补根基的药物生效发挥作用，再到正常生血短则一年半载，长那就更没数了，得有人长期、定期给他供血，供血者跟药人也没什么分别了，救一损一......沈崖香，你这样的想法的确惊世骇俗，这就不是正道。”
沈崖香哼笑出声。
玉芙蓉已经连珠带炮地轰道：“怎么就救一损一了？人失点血、控制好度又不会死，我们女人从及笄开始就每个月都会失点血，不也都活得好好的！”
王助的眉心跳了跳，杨霁略不自在地垂头。
杨思源心中却有个不大好的联想，不会用那种血来救他吧？
好在玉芙蓉只是冲王助道：“你不就是心疼杨霓么，她上次还在杏花谷哭诉为了救父能够万死不辞，现在只是取点血，你心疼个什么劲？我问你，乌鸦反哺，割肉救母是不是正道？！”
沈崖香给了她一个大拇指。
玉芙蓉得意地朝她扬眉：“有没有道理？”
沈崖香点头：“有！”
“如果真能成，女子产后大失血也是能救回来的。”玉芙蓉又道。
取血供给失血者，这个问题她俩在研究生产镇痛药物的时候随口讨论过一次，当时沈崖香并未细说，打算等先把药物弄出来再与玉芙蓉提，一起进行下一步的合作研究。
在妇人病和生产问题上，再没有比玉家更有权威的合作者了。最近从玉芙蓉这里她都收获颇丰。
倒是没想到她完全能够接受，这就好办多了。
王助并未开口回怼，即便他刚才根本就没有想到杨霓，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而已。
不过，玉芙蓉倒是提醒他了，如果杨思源采纳了沈崖香的建议，他瞥了杨思源一眼，见这老家伙不复面对他时的死寂，显然是对这个建议动了心了。
杨霓和杨霁的血液就是救他的药，她应该是避不掉的，她会答应吗？
正想着，听沈崖香问他：“不帮，你觉得可行吗？”
他忍了这奚落，敛了思绪，认真思索起来：“若这外来血真与他的一模一样，自然是可行的，补上就能保命，但要做到取血再注入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喝下肯定是不管用的，只能注入他的血脉中去，原则上是最为有效的......另外还得考虑血液取出后很快就会凝固，到时还能不能用的问题。”
第一次接触此问题，三两句就点出了关键所在，王助果然名不虚传。
沈崖香心中赞叹，嘴上道：“也不是全无办法，这些再想想......想不到随便一提，在医术上竟也可行。”
王助莫名奇妙地看她。
玉芙蓉则翻了个白眼：“沈崖香，你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