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娇这才转过来，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地上的血，她为了逼杨夫人答应磕头磕破的，她要是又说是我娘又给我磕头，我恐怕被不知真相的人砸死了。”
钱玉娇咬牙切齿，比沈崖香还愤怒：“可恨！”
她又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李氏和杨霓，“宝珠，我不是说你。你有你的难处我清楚，我不与你为难。”
杨霓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眉目紧锁，并未出声。
“杨夫人……？”
李氏目光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玉娇舒了一口气，道：“崖香你放心，谁说斗不过？等我以后帮你出气，她对我又没有什么恩义，休想称我的长辈。再说她又年老色衰，日后我把她轰出去，让她无依无靠，老病死在街上。”
这是说她嫁给杨霁，过门之后的事情。
这样的人家，她竟还想着过门。
沈崖香扯了扯嘴角：“那就先谢你了。其实现在这样也好，省了我继续与她纠缠，总不能每次都跟人说一说这些事，眼不见心不烦算了。”
她瞥了眼莲花池，只见水面上突然多了三艘船，将池塘那边的一半都给占了，这会儿正在水面上缓缓分散开，虽背对着这头，但也能看见船头上晃动的人影和利刃的寒光。
先前她还注意到池塘对面还有几个男子在岸边赏花，有人在弹琴吹笛，有人在对岸那个八角亭里围着一个道人，还有人在往这面张望……可这会儿人都不见了，声音也没有了，好像赏花的人都聚在这里了，别处都空了。
而主家直到现在也不曾露面，杨思源离开后也不曾回来，就连容隽也不曾出现。
容隽与她说过，今天除了会退亲，还会告诉她一个秘密。待他办完事就会过来找她。她专心办夏氏和李氏的事情就行了，若能结束得早，就先赏赏花等一会就好。
现在这情况明显不对劲，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与容隽有关，但看见池面的这阵仗，她没心思再待下去，匆匆与钱玉娇道：“你待在这里和你表姐她们一起，千万别离开，回头我有事还得找你呢。我还有点事要去办。”
也不等对方应答，拔腿就跑。
留下的大多数人还在这曲折离奇的故事中没能回神，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嘀咕了句：“跟话本子似的。”
氛围就开始变得热闹且古怪起来。
这个说：“通灵寺的案子我听人说过，还有平安镖局，又不是无名无姓的地方，问问就知道了。”
那个道：“边塞苦寒之地，一年存下一两银子都算不错了，竟能为个养女花费两百两，原来是偷来的银钱。不敢相信竟然有这般无耻之人。被李氏磋磨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不是还有个养女吗？肯定护着她啊。”
“真是养女吗？刚才那嬷嬷不是说夏氏十八年前怀了孩子，她丈夫又不能生养，是杨大人的吧？”
“孩子夭折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换一换谁知道？李氏又没见过，你们没见夏氏看杨霓那样子，说是亲生的我信。”
“……”
众女倒是矜持，并不曾高声喧哗，但这番交头接耳，捂嘴窃笑，或是好奇审视，也刺得李氏心口发疼。
她是切身经历者，比外人知道得更多。她只会比她们的怀疑更深！
李氏还清楚的记得，生产当日，她产后虚脱，在迷糊中听见夏氏生了，产婆给沈承业道喜，对方哈哈大笑，给了一吊钱的赏钱，喜得那产婆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越发衬得她这边境遇凄凉。
这说明夏氏的孩子出生时是活着的。
她在沈家停留了两个日夜，离开的时候，沈承业送他们出门还不掩喜气，可见期间夏氏生的孩子没死。
但她并未发现有第三个孩子存在，那个小房子里若有第三个哭声也是瞒不住的。
夏氏的孩子没有死，还有沈崖香，那她生的孩子呢？
她打了个冷颤，身体晃了晃，张嬷嬷赶紧扶住她。
李氏咬着牙关，和杨霓的目光对上，她率先别过脸，“我们走吧！”
张嬷嬷心中一叹，扶着李氏往前走了。
杨霓目光闪了闪，也跟了上去，她带着的几个丫鬟婆子鹌鹑似的垂头跟上。
她们一走，余下的人互相看看，却更兴奋了。
李氏倒也没有走远，去了先前杨思源和沈崖香说话的那个道场上。
道场空旷，虽然紧挨着一片竹林，但将丫鬟婆子遣开，在正中间的空地上说话，也不用担心谁能听见。
母女俩对站着，杨霓先开口了：“娘是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么？”
李氏恼恨道：“你知道什么？”
杨霓杏眼中水光颤颤的，苦涩地笑了笑：“那时候在小安屯，我以为我就是沈家宝珠，后来你们说我被抱错了，要把我接走，改了我的名字，你待我也很好，娘，你要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
李氏无话，只瞪着一双眼睛，眼球外凸，有些渗人。
杨霓顿了顿，问道：“我跟沈崖香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是不是？”
李氏勃然大怒：“你想说什么！”
“我说，我跟她明明一点也不像，她有西凉血脉，出生的时候，虽然都是婴孩，但也不至于相像到能够混淆！”
杨霓也有些恼，眼泪珠子似的滚滚滴落下来，“既然杨家没有西凉血脉，沈崖香为何还会被你抱走，她是一出生就会自己走吗？你们当时为什么都选择当了瞎子！
娘，是你换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抱错，就算是抱错了，也瞒不了你和爹。你自己换的，你为何还要这样怀疑？”
李氏嘴唇直颤，抬臂就一巴掌朝着杨霓的面门抽过去。
杨霓根本来不及躲避，但那巴掌也没有落下来。
李氏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杨霓看过去，就见她捂着手臂，指缝里有鲜血滴落下来，她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杨霓上前定睛一看，见李氏的胳膊被什么东西给扎透了，只余一点指腹粗细的绿色露在她的衣袖外，竟是一根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