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妖王穿这么少不冷吗？”秋萍萍脚上新制的靴子在地上的积雪里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尤其响亮。
竺嵬熙道：“你看到的不过是幻象，其实我穿的是棉衣。”
寒夜里没有风，但是走路带起的冷流吹进敞开的领口，让薄薄的一层丝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秋萍萍正视着前方，不小心瞥他一眼都觉得冷：“好吧，我到了，妖王请回吧。”
竺嵬熙抬头看看南境王府的大门：“时间还早啊，我进去坐一坐花如雪她不能轰我出来吧？”
秋萍萍耐心给他解释：“在人界呢，这个时间人们都已经睡下了。”
“你要实在想见王爷，那就明天早上再来。”
竺嵬熙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嗐，谁见她做什么呀？”
“那明天我们店里见吧。”
秋萍萍上前拍门，不及等门打开，从门缝里就钻了进去。
“小姐你可回来了！”丁香呵着手帮她解下披风，“这衣裳都冻得冰一样，以后早点回来吧！”
说着递给她一个暖手炉：“小侯爷让人送来的金丝炭，说是从帝京带来的。”
她用手帕垫着盖子打开，给秋萍萍看里面的炭火：“耐烧还不呛人，果真是好东西！”
秋萍萍看着红彤彤的炭火想到白天花如雪说到的那些穷苦人挨冷受冻的事，未免有些伤感。
“小姐你怎么了？”丁香发现了她情绪的小波动，关心地问。
秋萍萍把手炉放到桌子上，盯着那个黄铜的兽钮小圆炉怔怔地道：“从帝京到这里那么远，小侯爷不仅带厨子，连炭也带着。”
丁香向她低声道：“小姐可不要误会了。”
“小侯爷虽然从富庶的地方来，但是他可没有一点嫌弃南境的意思。”
“这金丝炭再金贵，不过也就是用来烧的。”
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脸颊上团着两坨红晕：“做丫鬟的不应该议论主子，但是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小侯爷每年都要来南境住上一段时间。”
“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两三个月。外面凡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谁愿意来咱们这穷乡僻壤？”
秋萍萍伸手把暖手炉重新抱在怀里：“那他这是……为了见王爷？”
“小姐慧眼！”丁香毕竟还是个少女，说起这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来尤其向往。
“想不到小姐一眼就看穿了。”
秋萍萍心道恐怕自己是最后一个看出来的吧？
她没趣地垂首从手炉的缝隙里看那炭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像是一个精灵的小兽在眨着眼睛。
“这炭，也是给王爷专门送来的吧？”
丁香只是偷笑，却没有说什么。
“我就知道。”她把腿折上去盘膝坐在椅子上，“那厨子想必也是他故意要留下来给王爷的，只是没想到先去萍安坊应了差事。”
“这倒也好，他一边让自己厨子偷学我的手艺，然后把他留在王府。”
她不禁摇头：“这让我这个三小姐很是汗颜啊。”
丁香和她说笑解闷了一会儿，这一天的疲乏就在酣甜的梦乡里找到了归宿。
第二日天亮后，秋萍萍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小姐今日不去萍安坊了吗？”丁香拿着一件水蓝色的披风给她搭在肩上。
秋萍萍打了个哈欠：“不去了，来南境这么久，我现在终于有几个闲钱了。”
她拉着丁香左看右看：“去把那件藕色的披风拿来。”
丁香依言取来就要帮她穿上，被她接到手里：“这是给你穿的。”
丁香不好意思地推拒：“小姐这可使不得，这披风的料子很贵重的。”
秋萍萍给她披上，笑道：“再贵重不也是给人穿的？”
“难不成你还拿起来供上？”
丁香也被她逗笑了，只是扭捏地推辞。
秋萍萍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催道：“要来不及了，你赶紧穿好，我们要出去逛逛。”
丁香嘴里说着不敢穿，可真系上这件披风之后，路过镜子的时候她还是抑制不住地照了照。
这一幕被秋萍萍看到，偷偷地笑她。
可要说这大冷天里的上街，除了那些商铺，哪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看的？
她们两个左看看右逛逛，终于还是提了两篮子针线百货准备回王府。
“小姐，要我说王府里什么没有？干嘛还要提这些东西回去？”丁香很是不解，但不说这些东西府里也有，就是一样的东西也比手上的这些好得多。
秋萍萍给她掰扯这其中的道理：“我买这些不是为了用。”
“不为了用？”丁香更迷惑了，“难道摆起来看？”
没想到秋萍萍大方地承认：“对，就是用来看的。”
“奇了，这针线不拿来缝补，反倒用来看？”丁香翻开篮子里的东西，那些丝线静静地躺在篮子里，看上去娇娇弱弱，生了病的菜苗似的毫无生气。
“对，我想看看人们通常会买什么样的东西，又对什么成色的东西更有好感。”
秋萍萍说得头头是道，不料踩着一块残冰身子一歪就要滑倒。
她一声惊叫还没有出口，一双手就从身后扶住了她。
“娘子，要小心些呀。”
秋萍萍不用回头，一听这声音、这称呼，那还猜不到是谁吗？
“多谢妖王。”她有点狼狈地拉好披风。
“大街上你就这么怕别人不知道我是谁？”竺嵬熙今天穿得正常多了。
明明一脸媚气，却偏偏要穿一身不食烟火似的素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美？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不再像卷大饼似的里三层外三层了。
简简单单、轻轻爽爽在他身上还是很难得的搭配。
“叫熙哥。”他傲娇地垂目看她。
秋萍萍从这一刻开始有点讨厌身高差：“凭什么叫你哥？”
竺嵬熙挑眉：“你知不知道我真实的年岁？”
“就是一个零头也比你大几辈。”
秋萍萍笑道：“那可真是恭喜你高寿了。”
“算不得高寿。”竺嵬熙坏笑道，“正直青春年少。”
秋萍萍被他这独有的自恋气质噎住，心道自己果然年轻，这辈子见过的自恋狂加在一起面对他可都要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