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寒江醒过来的时候，敏锐的灵觉只一瞬间就察觉到自己的身旁有人，警惕性拉到最高的同时下意识就想动手。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什么东西抱住了。
雪寒江愣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一眼，入眼，是一头阳光一般耀眼的金色长发，由于靠得近，甚至还能闻到她发上的淡淡芳香。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但闻起来十分舒服，让他总能想起冬日里最温暖的那一抹阳光，一颗心莫名的就安定了下来。
躺在他身边的人，是千仞雪。
雪寒江用另一只手按着眼睛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倒也撤去了防备。
然后，就在脑子里反复的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包括千仞雪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习惯性的去逐字逐句分析言下之意。
他可以辨别言语的真伪，自然知道千仞雪所言没有丝毫作假，包括愿意放弃武魂殿尊崇的身份与喜欢他都是真话。
只要是男人，知道有女孩子对自己倾心，并且还是这样一个身材样貌乃至身份实力都堪称完美的女孩，是很难有人能抵抗得住的。
包括戳破了身份以后本就对她有感觉的雪寒江。
不过雪寒江既然已经分析出了千仞雪的真实身份，也决定了掐灭这点念想，那自然就是不准备接受这份感情的。
但……
雪寒江将视线往自己身上移，顿时从耳尖红到了脖子。
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被人悉心的清理包扎过，现在看来……
的确如此。
全身的伤口都如此。
并且……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人彻底换过，新换上的衣服上干净柔软，还带着属于千仞雪浅淡的幽香，显然是她伪装时穿的衣物。
至于会不会是其他人……
此处是暗河河床，在武魂城地下大概百米乃至千米深的位置，自然不会有另外的人来给他更换衣物，而他又昏迷着，有且只有可能是千仞雪换的。
不然就是闹鬼了。
当然，事急从权，雪寒江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不会觉得如何吃亏。
只是更加不知如何面对她了而已。
……
雪寒江沉思许久后，放下手臂，看着漆黑一片的水流。
罢了，君子不欺暗室。
虽然不是他本意，但总归是占了她的便宜，该负责的还是得负责起来。
下定决心后，雪寒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将手臂从千仞雪怀抱中抽出来，但刚动了一下，就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一处温软而充满弹性的地方。
顿时，他的动作僵住了。
恰好，千仞雪就在这个时候察觉到动静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千仞雪面色一红，放开了雪寒江的手臂，视线不断地四处游移：“你……你醒啦？”
“嗯…我也是刚醒。”雪寒江轻咳一声，坐起来：“对了，昨日之事……谢谢。”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我做这些……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不管你感不感谢我都会这么做。”千仞雪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将头发别到耳后，伸手探了一下雪寒江的额头，又用魂力测了一遍他的身体：“身体恢复得很好，但你暂时还不能走路了，免得影响骨骼恢复。”
雪寒江点头以后看了千仞雪很久，忽然问：“我很好奇，你究竟看上我哪点了？”
不是夸张，而是他特别有自知之明。
回顾前二十年，他的脑子里除了修炼就是变强，半点都没有分给男女之事，甚至看待美貌女人的眼光和看待男人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本来也就没觉得两者之间该有什么不同。
就连雪寒江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无趣，自然也不会有女孩子喜欢这样的自己。
所以他是真的好奇，千仞雪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看上他。
千仞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有些好笑的看着满脸认真的雪寒江：“你真想知道？”
雪寒江点头。
“我也不知道。”千仞雪想了想：“都说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过分关注以后就难免心动。或许……自从你在我的烤鱼中下毒以后，我开始主动关注有关你的消息时我就已经被你吸引了。”
雪寒江皱了一下眉毛：“过分关注？”
千仞雪点点头：“其实直到后来我反思着整个事件的时候我才发现，你不管是作为对手还是队友都很好。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的那些关怀与信任都是给早就已经不存在的另一个人，但你对我的好，还是难免令伪装下的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雪寒江再次沉默了，过了很久以后才开口：“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千仞雪看到雪寒江的神情，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雪寒江定定的看着千仞雪的眼睛：“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千仞雪心底沉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猜到了些什么。对，没错，我就是上任教皇千道流的后人，同样，也是现任教皇的。”
雪寒江愣了一下，千仞雪是千道流的后人他猜到了，但的确怎么想也猜不到她竟是比比东的后人。
据他所知，千道流和比比东可是师徒关系，怎么会……
千仞雪垂下眼帘：“是不是很意外？”
雪寒江点点头，心情越发复杂：“的确十分意外。”
如果只是千道流的后人倒还好，因为千道流已经死了，无仇可循，可比比东……
千仞雪抬眼看了他一下，轻声问：“还要继续问吗？”
雪寒江与她对视，自然也看到了她眼里的痛苦，于是也没多说什么：“第二个问题准确说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选择。我与武魂殿鬼菊二位封号斗罗以及教皇比比东之间有夙仇，将来必定会有一战，你……”
后面的话雪寒江没有说完，但以千仞雪的脑子当然不难补充完整，只见她思考片刻后点点头：“这一天我也能预见，不过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但我同样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帮你半点。”
千仞雪顿了一下，继续说：“……要是你赢了，求你饶她一命，若是她赢了……我同样会求她饶你一命。”
的确，亲人和爱人之间，不管如何都无法放弃。
她知道比比东和她领导之下的武魂殿做过很多伤害别人的事，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做过不少。
但既然做了，害了人，同样也应该做好被人报复回来的准备，她自然也是有这个觉悟的。
雪寒江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开口解释道：“……你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我的外公外婆是直接或间接死在武魂殿手上的，我的仇可以不报，但他二老的仇我不得不报。”
千仞雪收起难过，露出一丝微笑：“作恶之人都该做好被人报复回来的准备，千道流如此，比比东如此，我，亦如此。不过是天道轮回罢了，这一点我还是能想明白的。”
都是成年人了，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与作为付出代价。
虽然从情感来说，千仞雪是很想阻止雪寒江复仇，但她的理智同样告诉她，雪寒江并没有做错，自然也不需要她来劝阻。
看到雪寒江不说话，千仞雪伸手抓住他露在绷带外面的手指，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他：“你说你问三个问题，那还有一个呢？是什么？”
雪寒江反握住千仞雪的手：“第三个问题就是……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千仞雪愣了一下：“什么世界？”
当即，雪寒江将自己构思了近半个月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他的讲述中，千仞雪看到了一个没有战争，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律法严明，每个人都能看到希望的世界。
如同……幻想中的桃花源。
但听着听着千仞雪就被雪寒江灿若星辰的眼睛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真好啊，这不正是自己最喜欢的，骄傲又自信的样子吗？
“如果真的能看到这样的世界，我当然愿意。”雪寒江讲完后，千仞雪笑了一下，直接点出了最大的问题：“只是两大帝国与武魂殿，甚至各大宗门又为何会听你的？你的举动不亚于直接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必然会遭到反抗。
如果真的要想构造一个这样的世界，那首先需要保证的就是所有人都只能听见你一个人的声音。也就是说，你想实现这个幻想，就得先将整个大陆统一。”
“……我觉得倒也不一定非得统一。”雪寒江思索片刻，摇头：“不过这些猜想只在我自己的封地上试验过，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等我做出些成效了再让你看看。”
千仞雪笑着说：“好，不过这些东西等以后再慢慢考虑吧，首先，我们得从这里离开。”
雪寒江倒也没有反对，只是问：“要不然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后我再从护城河离开？”
千仞雪思考了一会儿，点头：“这样也好。”
两人就着水随便吃了些干粮后，回到了先前被千仞雪撬开的那个洞口前。
只是此时洞口已经被封上了，于是两人只好顺着暗河往外走。
边走边谈中，很快便看到了光亮，待浮出水面才发现是在一条不知名的湖泊里，看周围的环境倒还没有出武魂城范围。
上岸时，千仞雪回过头看着湖水中只露出来一个头的雪寒江，露出一个如骄阳般骄傲又耀眼的笑容：“雪寒江，你我二人的角力可还没结束，友情提醒你一句，你要是再不回天斗城，可就输了哦~”
雪寒江也回了一个笑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其他的安排呢？”
千仞雪挑眉，眼里是棋逢对手的战意：“哦？是吗？看来我倒要好生期待一下了。”
雪寒江沉入水里：“那你可得好好期待着。”
雪寒江离开了以后，千仞雪依旧站在湖边看着毫无波澜的湖面，将散落的头发别回耳后：“其实……我早都输了啊，不过嘛……输给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