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呈现的,正是李英俊之前从那枚玉简中“看到”的、旧地球末日之战的最后片段,但视角更加贴近,细节更加清晰,也更具冲击力。
支离破碎的星空背景下,巨大的星辰残骸无声飘荡。那道曾辉煌无比、象征着旧地球修真文明最后反抗的诛仙剑光,在斩向那无可名状的庞大阴影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大道崩裂般的哀鸣,随即在极致的光耀中彻底崩碎,化作亿万碎片,如同逆向的流星雨,射向宇宙深处……
画面猛地一转,来到了那处地心深处的最后堡垒。影像的视角似乎就在堡垒内部,可以清晰地看到几位身形与大道法则几乎融为一体的古老大能,正在燃烧自身一切,将磅礴能量注入那艘承载着文明火种的方舟。他们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模糊、透明,最终化道而去,只留下回荡在空间的无声悲叹。
而另一些冲出去做最后阻击的身影,则在虚空中绽放出生命最后也是最绚烂的光华,与追击的阴影同归于尽,用血肉和神魂为方舟的逃脱铺路……
影像快速闪回、破碎,最终定格在方舟撕裂虚空、遁入维度乱流消失的那一瞬。画面随即变得极度不稳定,充满雪花和扭曲。
就在这时,影像中心,光芒再次凝聚,显化出一个具体的“人”形。
那是一位身着古朴残破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却布满血污与疲惫的老者虚影。他的道袍上有几处明显的撕裂,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萦绕着诡异的、不断蠕动的黑暗气息,仿佛在持续侵蚀着他的存在。他的身形虚幻透明,仿佛随时会随风飘散,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的悲怆、希冀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直接“望”向了正在观看影像的众人——或者说,望向了与这影像产生共鸣的李英俊。
老道虚影的嘴唇翕动,一个苍老、沙哑、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无上道韵与沉重嘱托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心灵深处响起,并非任何已知语言,却能让灵魂直接理解其意:
“后来者……能至此地,激活此枢机……汝……当与吾等……同源……”
他的虚影剧烈闪烁了一下,似乎连维持这最后留言都极为艰难。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萦绕的黑暗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与恨意,随即再次抬头,目光更加急迫:
“火种……已存……方舟……已遁……蓝星……希望……”
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发出最后的、如同泣血般的警告:
“小心……收割……它们……会……回来……”
“虚空……吞……”
最后几个字尚未完全吐出,老道的虚影便如同风中残烛,猛地一暗,彻底破碎开来,化作了无数光点,融入了周围那片同样开始崩解的末日影像之中。紧接着,整个全息影像如同摔碎的镜子般,四分五裂,最终彻底消散在控制室的空气中,只留下那枚混沌传承晶石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幽光,以及弥漫在整个大厅的、久久不散的悲壮与苍凉。
整个控制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中央平台金色光路流淌的细微嗡鸣,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现在时”的沉闷震动。
奥莉薇娅紧握着法杖,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即便她不完全理解影像中那些具体人物和事件的意义,但那份文明倾覆的绝望、先辈赴死的决绝、以及最后那“小心收割”的恐怖预警,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她的心头,让她灵魂战栗。尤其是“收割”这个词,在她所信仰的教义中,有着特殊而可怕的涵义。她看向李英俊,发现这个一贯嬉皮笑脸的男人,此刻脸上所有的玩世不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英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依旧注视着全息影像消散的地方,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又仿佛有熊熊烈焰在其中燃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般的沉重压力。
良久,他缓缓转过身,面朝那老道虚影最后消散的方向,整了整其实并无褶皱的衣袍。然后,在奥莉薇娅和所有“天庭”成员略带惊愕的注视下,他收敛了所有散漫的气息,神情变得无比庄重肃穆。
他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抱拳,随即,对着那片虚空,深深地、一丝不苟地躬身一拜。
这一拜,不是礼节,不是算计,而是发自内心的、对逝去先辈的敬意,对那段悲壮历史的承认,以及对那份跨越时空传递而来的责任的无声承接。
他保持着躬身姿势数息,才缓缓直起身。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比之前更加坚定、更加冰冷的决心。
他望着那片虚空,用一种平静却斩钉截铁、仿佛立誓般的语气,缓缓说道:
“前辈……安心。”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
“老家的事……”
“以后,就是我的事了。”
话音落下,控制室内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开。那枚悬浮的混沌传承晶石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誓言与决心,旋转微微一顿,随即散发出更加柔和而亲和的混沌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