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骁龙揣着冻好的几块“试验品”往山坳村跑。刚到村口就撞见扛着锄头的老周头，他赶紧从保温袋里掏出一块递过去：“叔，尝尝这个，咱村的蜜薯做的。”
老周头捏着冰凉的方块愣了愣，咬下一口眼睛就亮了：“这啥呀？甜津津的，还有红薯那股面香！”他吧唧着嘴，“比城里卖的那些水果味实在多了，像咱自个儿蒸的蜜薯冻透了似的。”
这话被蹲在墙根剥玉米的几个婶子听见，纷纷凑过来要尝。乔惠不知啥时候也跟了来，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是切好的蜜薯块：“婶子们要是觉得行，咱就多做些，赶下周镇上赶集摆个摊试试？”
“咋不行！”王婶抹了把手上的玉米须，“咱这蜜薯本就甜，做成雪糕准抢手。我家小芳在镇上开杂货铺，能腾个冰柜出来！”
正说着，赵磊骑着电动车来了，车筐里装着新配的紫薯泥：“刚试了紫薯版本，颜色好看，甜度低些，适合怕胖的年轻人。”他揭开保温盖，紫莹莹的雪糕块泛着光，引得孩子们直拍手。
林墨拿着张表格跟在后头：“成本我算了下，一块雪糕用料不到五毛钱，卖两块钱不算贵。要是批量做，找县里的食品厂代加工，包装用咱村的风景照，苏晚拍的那些田垄照片正好用上。”
苏晚举着相机在一旁咔咔拍，镜头里老周头舔雪糕的模样、孩子们举着紫薯块的笑脸、婶子们凑头算收入的认真劲儿，都被定格下来。“我刚建了个文件夹，叫‘山坳村甜蜜计划’，”她笑着说，“等会儿把照片导出来，让林墨设计包装。”
傍晚回实验室时，李骁龙的笔记本上多了好几页字：从蜜薯筛选标准到摆摊位置，从包装设计到定价策略，甚至连“买三送一”的促销方案都写了。乔惠在旁边画了个简易招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山坳村蜜薯雪糕”，旁边画了个啃雪糕的小人，肚子圆滚滚的，像个刚挖出来的蜜薯。
张教授路过时瞥了一眼，拿起笔在小人旁边添了个齿轮：“别忘了咱的根。”他指了指窗外的田野，“这雪糕卖得再好，也是从地里长出来的。等忙完这阵，咱还得琢磨着，怎么让蜜薯产量再提提，让这甜味更扎实。”
李骁龙看着那个带齿轮的小人，突然觉得这雪糕不止是块冰凉的甜，里头还裹着机器的铁味、土地的腥气，还有一群人凑在一起的热乎劲儿。他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拍：“明天先做五十块去赶集，我就不信没人抢！”
窗外的月光落在桌上，把那页画着小人的纸照得透亮。保温袋里剩下的半块紫薯雪糕慢慢化着，在袋底积成一小滩紫色的汁，像滴落在纸上的颜料，晕开个甜甜的梦。
赶集那天，山坳村的摊位前早早就排起了队。王婶的杂货铺冰柜摆在最显眼处，玻璃门上贴着苏晚拍的蜜薯田照片，阳光下金灿灿的，看着就甜。乔惠戴着印着齿轮图案的围裙，往泡沫箱里码雪糕，李骁龙在一旁收钱，手忙脚乱间总把“买三送一”算成“买二送一”，引得排队的人直笑。
“这紫薯的咋紫得发亮？”一个穿校服的姑娘举着雪糕问。赵磊正好蹲在旁边整理蜜薯样品，抬头答：“咱自己培育的紫薯品种，花青素含量高，冻了也不掉色。”他递过去一小袋生紫薯干，“尝尝这个，没加糖，天然甜。”
姑娘咬了口雪糕又嚼了嚼薯干，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味儿一模一样！我要带十块回去，给同学当伴手礼。”
这话像颗糖丢进人群，原本犹豫的人都涌了上来。不到中午，五十块雪糕就见了底，连林墨特意留的两块“实验失败品”（红薯泥放多了有点噎的那种）都被一个老大爷买走了，说“这才像正经红薯味”。
收摊时，乔惠数着零钱笑出了声：“净赚八十多！够买两袋大头雪糕了。”李骁龙摸着口袋里的钱，指尖还沾着点融化的奶油：“咱得赶紧找食品厂，这手工做的根本不够卖。”
正说着，镇上超市的老板找了过来，手里捏着个空雪糕袋：“我刚尝了，味儿地道。给我留两百块，下周我超市上架，怎么样？”
林墨立刻掏出手机记需求：“老板要哪种比例的？1:2.5的经典款，还是1:1的浓薯味？包装要不要印超市的logo？”他语速快得像在报机器参数，倒把老板逗乐了：“就按你们的来，带齿轮的那个小人挺有意思，一看就不是外头那些花哨货。”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李骁龙突然想起张教授说的“根”，低头看了看沾着泥土的鞋，又摸了摸兜里的钱，突然明白过来——这雪糕能让人笑，不光是因为甜，是因为咬下去那口，能尝见山坳村的土，尝见机器转的劲儿，尝见一群人围着红薯琢磨的热乎气。
实验室的灯亮得更早了。林墨的电脑上，食品厂的合作协议改到了第三版；赵磊的培育册里，新标了“适合雪糕加工”的蜜薯编号；乔惠在画新的包装，这次加了片翻土的犁；苏晚的相机里，多了段超市老板搬雪糕的视频，配文是“甜蜜事业第二站”。
李骁龙对着播种机的图纸发愣，笔尖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雪糕，又添了片叶子。他想，等玉米播种机成了，说不定能在机器上装个小斗，秋收时一边收玉米，一边能捎上刚挖的蜜薯——这样明年的雪糕，原料新鲜得能带着土腥气。
窗外的风卷着荷花香飘进来，混着实验室里若有若无的红薯甜。那盏亮到深夜的灯，照着桌上的图纸和雪糕模具，像在给一个正在长大的梦，悄悄添着糖。
暑假到了，苏晚邀请李骁龙和她一起去江南，找找灵感。
苏州的蝉鸣刚漫过青石板路，李骁龙就被苏晚拽进了巷口的糖水铺。木格窗棂外是爬满青苔的墙，他捧着碗赤豆糊，看着碗里浮着的桂花，突然笑出声：“这甜味跟咱山坳村的红薯不一样，带着股水灵气。”
苏晚用小勺搅着糖粥：“我奶奶说，苏州的甜是藏在水里的。”她指了指窗外的河，“你看那船娘摇橹的样子，连水波晃的都是软乎乎的。”正说着，铺子老板端来盘糖粥，瓷碗沿沾着圈蜜渍青梅，“尝尝这个，用的是东山的杨梅熬的酱。”
李骁龙舀了一勺，酸溜溜的甜在舌尖炸开，突然想起什么：“咱的红薯雪糕要是加这个杨梅酱，会不会像把山坳村的土和苏州的水混在一起？”苏晚眼睛一亮，掏出手机就记：“明天去采杨梅！我舅公家的杨梅树结得正稠。”
第二天清晨，两人踩着露水往东山走。杨梅树藏在茶园深处，红果坠在枝头，像一串串小灯笼。李骁龙摘了颗塞进嘴里， juice 溅在下巴上：“这酸度正好能解雪糕的腻！”他突然蹲下身，盯着茶树根边的泥土，“你看这土，比山坳村的黏，种红薯肯定得改良。”
苏晚举着相机拍他沾着杨梅汁的脸：“别研究土了，先想想杨梅红薯雪糕叫啥名。”李骁龙摸着下巴：“叫‘山水配’咋样？山坳村的红薯配苏州的杨梅。”话音刚落，就被飞来的一颗杨梅砸中额头，苏晚笑得直不起腰：“难听死了，叫‘红珠落雪’！”
傍晚回到苏晚家，奶奶正坐在竹椅上剥莲子。看见他俩拎着满筐杨梅和红薯（李骁龙特意从山坳村带来的），立刻起身烧水：“我来试试做杨梅酱，你们去把红薯蒸了。”厨房里很快飘出甜香，李骁龙盯着蒸锅冒的白汽，突然说：“等回去就跟赵磊说，搞个‘南北甜’计划，把各地的果子都融进红薯里。”
苏晚正用纱布滤杨梅汁，闻言回头：“那得先把苏州的桂花收点回去，咱的雪糕要是飘着桂花香，肯定比糖水铺的还地道。”她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罐，夕阳透过果汁，在墙上投下片晃动的红光，像把山坳村的晚霞，搬进了苏州的巷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