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妈妈塞给他路上吃的花生袋敞着口，碎渣掉了一座椅，最让他心头发紧的是——那个装着学费和生活费的蓝色布包不见了。
“我的钱！我的手机！”李骁龙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抑制不住的慌。他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翻找，指尖触到的只有皱巴巴的塑料袋和半包炒花生，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周围的人也炸开了锅。“我的手机没了！”“我钱包不见了！”刚才打呼噜的大叔这会儿瞪着眼拍大腿，邻座的大妈抹着眼泪说刚取的看病钱全没了。车厢里的嘈杂像潮水似的裹住李骁龙，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刚才那几个拦车的根本不是乘客。
李骁龙瘫回座位，手还在抖，他想起出门前妈妈把布包塞进他手里时说的话：“一路上小心，别大意。” 此刻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他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只觉得这黑沉沉的夜，一下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车厢里的哭喊声、咒骂声混在一起，李骁龙却像被抽走了力气，盯着背包里那半包炒花生发愣。花生是妈妈前晚连夜炒的，说路上饿了垫肚子，此刻花生壳上还沾着点盐粒，像撒了层细沙。
“小伙子，你丢了多少钱？”后排的大姐走过来，手里还攥着那个奶瓶，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关切。她刚才醒着时没敢声张，此刻眼圈也红了，“我看见那个人摸你包了，想咳嗽提醒你，可他用刀……”
李骁龙摇摇头，喉咙像堵着团棉花。他摸了摸口袋，忽然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个写着地址的纸条，被他折成了小方块，死死攥在手心。
“报警吧！”有人喊了一声。司机已经停了车，正拿着手机哆嗦着拨号，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怕是难追。前排的大叔拍了拍李骁龙的肩膀，满是胡茬的手有点沉：“娃，别慌。到了龙江，先找地方落脚，咱们一起去派出所做笔录。”
车又重新启动，只是车厢里再没了之前的安稳。李骁龙把背包紧紧抱在怀里，指尖抠着磨破的背带。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偶尔有车灯从对面晃过来，照亮他泛红的眼眶。
他忽然想起妈妈塞钱时说的另一句话：“出门在外，啥坎儿都可能遇上，别慌，总能过去。” 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他脖子发凉，可不知怎么，攥着纸条的手心却慢慢冒出了汗。
前面的路还黑着，但远处隐约有了连片的灯火——那该是龙江的方向了。李骁龙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先到地方，再想办法。
车终于驶进龙江市区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路灯还没熄，橘黄色的光懒洋洋地洒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早起的环卫工正挥动着扫帚，唰唰的声响里带着城市初醒的味道。
车厢里的人陆续下车，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倦意和懊恼。李骁龙跟着人群挪到车门，脚刚沾地就打了个趔趄——坐了太久，腿早麻了。
去派出所做笔录时，李骁龙才慢慢说清钱的数目。李骁龙看着眼前这位名叫任长丽的实习民警，她胸前的实习标识还崭新着，脸上带着几分初入岗位的认真与些许腼腆。登记完信息后，任长丽麻利地掏出手机，“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想起什么新线索，随时打给我就行。”
李骁龙接过记着号码的纸条，刚想说句客气话，就见任长丽被同事喊去处理别的事。
看着她匆匆的背影，李骁龙捏了捏手里的纸条，心里莫名觉得，这位新来的实习民警，倒挺实在。
从派出所出来，晨光已经把天边染成了粉紫色。李骁龙用金箍棒挑起被褥和红薯，站在路口不知道往哪走。地址上的学校名字他认得，可看着纵横交错的街道，腿像灌了铅。
龙江果然如乔惠说的冷，李骁龙禁不住打个寒颤，肩上的担子很重，主要是那袋子红薯，一百多斤，另一头被褥轻，挑起来一头重，一头轻，很不舒服。
身边的行人来去匆匆，他想问去龙都大学怎么走？突然想起爸爸临走交代：车站骗子多，问错人问路也得掏钱，有事找民警最靠谱。
于是李骁龙转身又进了派出所，任长丽看到他，以为他又有新的线索提供，拿起笔准备记录。
“你好，任警官，我想问一下去龙都大学怎么走？”
“你要去龙都大学？”任长丽问，李骁龙点点头，“斜对面坐66路公交车终点站，你去那里干吗？”任长丽多问了一句。
“我今天去那里报到。”李骁龙如实回答。
任长丽听到这里“啊”了一声，“李骁龙，你是说你是龙都大学的大一新生，身上被偷的是你的学杂费，生活费？已经身无分文。”
李骁龙沮丧的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是来打工的，那龙江你有亲戚朋友吗？”任长丽关切的问。
“有几个高中同学，可他们的联系方式都在手机上记住，我想不起来了。”
“那坐了六七个小时的车，饿了一夜，还没吃东西，天又这么冷，你穿的这么单薄，肯定是又冷又饿，你坐这里，先把热水喝了，等我回来。”任长丽边说边起身出了派出所的门。
几分钟后，端进来一大碗热乎乎的羊肉烩面，一鼓蔸大蒜，手里的袋子里还有两个火烧，“骁龙，趁热吃吧，你的情况我会马上上报领导，争取早日破案，追回你丢失钱物。”
李骁龙实在饿急了，狼吞虎咽，泪珠像断了线似的，一颗接一颗掉进碗里……
看李骁龙吃饱喝足了，任长丽从钱包里掏出三百块钱，“骁龙，这是我第一个月上班的实习工资，你全收下，安心去学校报到，出门在外，难免遇到坎坷，不要沮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骁龙说啥也不收，任长丽硬塞进他的裤兜。她说的对，来到龙江，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但他已经站在了龙江的晨光里。